李切一问学生有什么心得体会,陈大丫第一个跳了出来,只见她瞪着李泰,大声说道:
“我的心得就是邪不胜正!”
“对,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有钱也不一定好使用啊!”
“师父曾经说过公道自在人心,我似乎有点明白了!”
“……”
陈大丫一带头,其他几个男学生便也纷纷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只是无一例外都是怼着李泰去的。
李泰表示很受伤,这下子都不好意思在这里呆下去了,抬腿便想走人。
不料李切却道:
“你们的看法很一致啊,不过为师还有一点不同的看法。在为师看来,这并不是事实的全部,事实上李泰和那些农民伯伯的约定并不牢靠,因为双方谈不上熟悉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认为他们还会反水吗?毕竟是二十贯啊!当然我并不是说他们不淳朴,相反他们确实是最淳朴的一群人……”
“而为师真正想要告诉你们的,是我们在做的这些事情,是有着极大意义的!”
“一件工具,看似不起眼,但它却可以帮助我们花费更少的力气,去获取更大的价值!”
“这就好像文人爱笔墨纸砚,武人爱骏马兵器,农人喜欢好犁也是应有之义!”
“这意味着什么你们认真想过没有?从小的来说,这似乎只是个人的问题,但并不是这样的!”
“我们为何是人?人与禽兽有什么区别?这最大的区别,其实正在于人会使用工具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并且渴求更好的工具而永无止境!”
李切说了一大通,总算说完了,稍歇一下喝点茶水润润喉咙,也让学生们有个缓冲。
李切做人师父就是这样子,上课不一定会在课堂之上,随便哪里都可以。
而李切之所以趁着这个机会,拿这一点说事,实际上是因为最近关于农学院的风言风语。
李切的教学,虽然也教读书识字,但也仅此而已,四书五经文章诗词啥的一概没有,相反他还经常带着学生四处跑,这边捣鼓一下那边折腾一番,曲辕犁就是这样弄出来的。
这在很多闲人眼里,是不务正业!
所以,联合城周围的人都说李切和他的学生是臭味相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整天折腾只有工匠才会搞的活计,以后肯定没啥大出息云云。
李切脸皮厚,对此倒是无所谓,反正也没人在他面前哔哔,但这些学生们不一样,出了农学院经常被人指指点点的,李切还亲眼看到过自己的学生在外面被人当面嘲讽,甚至在没人的时候偷偷哭泣……
于是,李切觉得很有必要给这些学生洗一下脑袋,既然进了自己的门墙,那就得正确认识自己的师门是何等的高尚!
六个学生眼睛都是红红的,知道师父是在安慰开解自己等人,连父母都不知道他们受了多大的委屈,真的只有师父知道啊。
李切笑着挨个摸了学生们的脑袋瓜子,学生们也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李泰这厮果然又跳了出来:
“嗤!不就是奇技淫巧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切:“呵呵,李泰,你又有话说了?”
李泰:“反正奇技淫巧就是奇技淫巧,真正大丈夫,要么……”
李泰正想表达一下自己心目中的大丈夫形象,没想到李切就问了:
“李泰,大丈夫英雄盖世,出门要穿衣服不?”
“……要!”
“大丈夫征战四方,打仗要兵器和盔甲不?”
“……要!”
“大丈夫气吞天下,吃饭要盘碗杯碟不?”
“……要!”
“大丈夫……”
李泰受不了,大声道:“停停停!就算如此又怎么样,大丈夫就是大丈夫,工匠就是工匠,两者岂可混为一谈?!”
李切冷笑一声,道:“呵呵!没有工匠的奇技淫巧,世间何来大丈夫!”
李泰:“不可能!”
李切:“为什么不可能?没有工匠,就没有衣服兵器盔甲杯碗盘碟!我问你,犁从何而来?难道它是凭空变出来的吗?”
李泰:“那……也是大丈夫闲暇时想出来的!对!就是这样,第一副犁可是神农创造的!决计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能想出来的!”
李切:“真不好意思啊,神农他老人家创造的犁,现在有点不好用了,而我的这些凡夫俗子,创造了更好用的曲!辕!犁!”
李切指着自己的三个学生,那神情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
李泰是真的没想到李切这厮居然如此狂妄,说着说着连神农氏都看不上了!
李泰颤呼呼的道:“你你你……你狂妄!”
李切:“狂妄?这叫狂妄吗?我称之为长江一浪推前浪,江山辈有才人出!神农氏看到我们这些有出息的孩子,估计他老人家在天之灵都会感到安慰了!”
“……”
李泰已经无话可说,甚至有点生无可恋,他还是第一次见识过这样大言不惭的贱人切。
把李泰怼得都说不出话了,李切简直神清气爽,转头说道:
“李狗娃、李大嘴、陈富贵,还有你们,都给我听着,工匠之流难登大雅之堂,这个是现实!现实可能给不了你们任何酬劳,但用过曲辕犁的百姓,肯定不会忘记你们的!”
“我们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但我们可以先做一个清醒的人,然后去叫醒更多的人,最后让所有人不得不正视我们!”
“所以啊,李狗娃、李大嘴、陈富贵,你们三人创造了曲辕犁,必然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李切这话一说,学生们眼睛里都是星星的,激动的都打摆子了,尤其是被李切点了名的几个。
确实,他们这些人,本来以为自己拜的师父是很正经的那种,教的都是四书五经文章诗词啥的,为的就是出仕做官……
然而,这个师父并不正经,他不仅会很多稀里古怪的知识,连上课都那么与众不同!
一般的先生,哪个不是在课堂上,拿着戒尺一脸严肃的?而这个师父却经常带着他们东跑西跑……
李泰突然很羡慕这些同龄人,毫无来由的,他现在也是在读书的时候,但他上课可不轻松,方方面面都得规规矩矩的,稍有差错就等着被人找父皇告状……
李泰纵然还不能认同李切的歪理,但他却知道,自己内心某个地方确实被触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