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我终于能来一次线下看比赛了！」

小鸢子现在金镀杯比赛场馆梅赛德斯奔驰中心外，没有任何语言能形容他此刻激动的心情，尽管他是从北京连夜赶到申海，但现在却一点不觉得累。

「是空！是空！」

他看到不远处有一幅空的海报，飞快地跑过去，背包在风中摇曳发出噗噗的声音，谁也不知道那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他看着海报就像见到真人一样激动，手轻轻拂过丝滑的海报，竟还有些颤抖。

周围的人都很奇怪地看着他，但他却是毫不在意，他就像个小迷弟一样，毕竟这是他深爱了十四年的游戏，也是他第一次来到线下观看比赛。

他拽了拽衣服，又正了正背包，向场馆内走去。

「票。」

工作人员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耷拉着眼皮看着他。

「哦，等下！」

他打开背包，从包里拿出一张CD，只是出门收拾东西时临时决定放进来的，现在这个年代还有谁会听CD，这张平克弗洛伊德的《月之暗面》对他而言就如同稀世珍宝，一直带在身上，接着他又拿出一本书，那是他最近一直在看的《我是猫》，夏目漱石的文字也陪伴了他十四年，在他眼里，文字和摇滚乐、游戏一样，没有什么比它们更加纯粹了，你感觉到的是什么就是什么，那些一门心思钻研其中内涵的人，在他看来怕不都是些神经病吧。

票就夹在书里，他拿出来时甚至一点折痕都没有。

「喏，给你。」

小鸢子双手持票递给检票员，她只是看了看便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场馆里的人还真不少，虽然《战争》已经没什么人玩了，但没想到看比赛的人还蛮多的，许多都是带着孩子过来的，看起来大都是30多岁的人，小鸢子看着他们又想了想自己，也差不多，自己也29了，但那个狂热的年代还恍如昨日，奉献给《战争》的青春永远留在记忆里。

场馆中央的大屏幕上正在直播比赛，对阵双方是凌和冰王，十几年了，他们还在这，就像时间一直没有流淌，但却在他们的脸上留下过往，大眼袋黑眼圈无论如何也消不下去了，只是为什么要消呢？这可是他们努力练习的证据啊，没有人会随随便便成为那几亿分之一，人们只注意到他们光鲜亮丽的那一刻，却没有看到他们私底下枯燥无味，十年如一日的练习，有时，小鸢子想起他们曾经为了打比赛被骗钱，为了省几块钱上网练习连饭都不吃，甚至会觉得鼻子有些酸，好在他们已经熬出来了，没事做做直播，即使这个游戏已经没多少人关注，但终归还是有人。

「喔！围杀！」

大屏幕上，冰王的食尸鬼围住了凌的一个兽族步兵，这是一个很难的操作，小鸢子激动地喊了起来，但周围的观众一点反应都没有，围杀在过去的比赛里并不常见，但现在的比赛围杀几乎成为基本操作，观众对此早就麻木了，或许只有十字围杀(只用4个单位完成围杀)或者像04年月神那样利用月亮井围杀才能提起观众的兴趣。

凌看起来有些劣势了，作为一个30多岁的老将，还能坐在电脑前参加比赛已经是一种胜利了，而他的操作竟然还这么好，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以小鸢子的标准来看，冰王还算是新人，但实际上他也打了7年职业了，现在的最强操作，真不是盖的，无论是正面战场对兵线的拉扯还是分兵双线操作他都已做到极致，想要超越他可能只有AI可以办到了。

小鸢子继续向里面走，他突然看到副舞台的比赛，两只眼睛冒着金光，如同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这时月神和修罗正在比赛，作为一个精灵族玩家，小鸢子的偶像必然是月神，他曾为12年总决赛的月神惋惜，也在13年为月神哭泣，屏幕上，修罗打出“GG“，月神以2比0的比分取胜，小鸢子大吼起来，时至今日，他仍会为月神疯狂。

没想到副舞台的比赛进行的这么快，而主舞台的两人现在还在进行第二局的比赛，第一局冰王率先攻下一城，第二局比赛两人看起来都不太兴奋，相较第一局失误明显多了不少，而冰王甚至都不操作了。

凌打了冰王一个defeat，将比分扳平，双方1比1打平，真是个和平的结局，小鸢子看了看周围这些人的表情，似乎很满足嘛！不愧是当前操作最强的两位选手，如果他们不是玩游戏而是弹钢琴，想必也不会太差吧，即便比不上凯文科恩，也总好过你家隔壁那个钢琴十级的臭小子。

小鸢子看到凌像虚脱了一样站在备战室门口，月神几个健步便来到他身边，两个身处异国他乡的朋友，想一想他们来中国也有十几年了，这也是他们十几年的友谊。小鸢子又想了想自己，为了找份像样的工作从一座四线小城来到北京这座人生地不熟的国际大都市，机会可能更多了，但却更孤独了，他会后悔吗？肯定没有，因为他还在那。

凌刚从备战室出来，下一个选手便走了进去，那个密封的屋子就像是工厂的车间，而选手就像是原材料，最终，一场场精彩的比赛呈现在观众面前，而他们却有可能像凌一样累到虚脱，甚至有些人即使这样了还要坚持，坚持不下去就意味着将被淘汰。

小鸢子一直仰着头看比赛，还是有些累了，但放下头也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主舞台正前方有一群人吸引到他的注意，那不正是空吗？他的身边还有几个人，一个黄头发少年，看起来不像是中国人，还有两个女孩。小鸢子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到他们附近，伸手拍了拍空。

「你是空吗？」

他的眼睛里充满期待，虽然他知道这就是空，但还是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是…」

「天啊，真的是空。」

还未等空说完话，小鸢子就开心地跳了起来，他这举动着实吓了空一跳，退役之后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狂热的粉丝了。

「那个，我能请你吃个饭吗？哦不，还是签名吧，签名就好，你应该很忙没时间和我一起吃饭对吧，还是就签个名吧，可以吗？」

他已经激动到语无伦次，私下里也曾想过一万种与空相遇的场景，但最终还是回到签名和合照的终点。

「哈哈，吃饭就算了，但是签名还是可以的。」

小鸢子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鼠标，是老款金环蛇，在《战争》最火的那个年代，DT35和金环蛇是职业选手的标配，它们随《战争》一起迈向巅峰，也随之跌入谷底，现在的三星早已放弃键盘业务，而金环蛇也不在Razer的产品名单里了，虽然近几年Razer重新发布了新版金环蛇，但就如《战争》重制版的消息一样，仅仅在平静的海面上惊起一丝波澜，未见大浪。

「就签在这上面吧！」

小鸢子举双手将鼠标放在空的面前。

「这不是金环蛇吗？停产好久了吧，你竟然还有？」

「嗯，十多年前买的，一直舍不得用。」

这鼠标还是小鸢子上初中时存了一年的零用钱买的，从那时他就幻想着有一天可以让自己喜欢的职业选手在上面签名。

空很自然地握住鼠标，但却迟迟没有下笔，他的眼渐渐湿润，如一汪清泉，里面写满了故事。

「嗯？」

小鸢子好奇地看着发呆的空，手还在空的眼前挥动了几下，空这才缓过神来，将名字签好还给小鸢子。

「谢谢！」

他深深鞠了一躬，将鼠标用牛皮纸包好又放进背包里，离开了。小鸢子开心的不行，这应该是他来这次比赛最大的收获了，他又走向副舞台，本以为月神会在那，但那边却一个职业选手都没有，也对，月神现在应该和凌在后台休息。

小鸢子离开场馆，午后的阳光格外刺眼，刚从场馆离开的他一时间还难以适应，阳光照在梅奔中心的玻璃上金光闪闪，像是在叙说《战争》的辉煌过往，天边吹来一片云朵，暂时遮蔽了太阳，小鸢子终于睁开眼睛，他赶紧钻进地铁站，太阳又露出阴险的笑容，外面的一切再次被照亮，而梅奔中心看起来更加闪耀了。

周末的地铁并不像网上流传的那样拥挤，小鸢子甚至找到一个座位，他喜欢看地铁的窗外，虽然黑压压一片，但眼前却能浮现出许多有趣的东西。

小鸢子一路小跑，所及之处如掠过一阵微风，他终于赶上了回京的动车，虽然只来了几小时，甚至连一场完整的比赛都没看过，但他已心满意足。

动车外，一片绿意盎然，风驰而过掳走嫩绿的树叶，是将它们带到即将迎来春天的北方。

对于小鸢子来说，明天会像昨日一样，但人生中总要有些激情才算精彩，就像今天一样，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却是他这二十几年来过得最有意义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