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瑾醒来时,发觉自己身处于荒野之中,明月当头,蟋蟀声声,惊得他猛然起身,一个不慎牵动了胸口的伤势,两眼摸黑,差点失去意识。
“怎么这般不安分!”哥舒夜雪本坐在他身旁入定,察觉他醒转立即睁开了眼,还是来不及阻止他起身,只能埋怨了他一句。
楚怀瑾望了一眼月亮的位置,此刻已是夜半三更,想起黄伯还在渡口等他,心中着急,握了她的手,说:“随我回家。”
哥舒夜雪忍不住扑哧一笑,说:“原来怕家人担心呢?你别紧张,我已和渡口那位伯伯说了,今夜你会和我在一处,让他放心回家。”
“你是怎么与他说的?”楚怀瑾觉得不妙,黄伯向来谨慎,定不会相信她,说不准还会与她恶斗一场。
哥舒夜雪答道:“我易容成你的样子,和他说今夜想和我赏月,就不回去了。”
楚怀瑾松了一口气,她倒是十分机智,易容成他的样子的确能免去许多麻烦。他活络了一下身子,发觉胸口有些清凉,应该是被她上了药,又看了看她的手,指甲缝隙中还有些绿泥,应该是捣药敷药费了一翻功夫,有些感动,说:“怎不送我回家,我家中有药。”
哥舒夜雪抽回了手,低着头有些黯然地道:“我是玄衣教中人,还打伤了你,若我带你回去,怕是会有一番纠缠。”
楚怀瑾点了点头,黄伯的性情最是刚猛,若看到自己受伤,就算实力不济也要找她讨个公道,到时候又是一场恶斗。
“你还没有说,要我做什么事?”哥舒夜雪望着他心思深沉的样子,补充道:“我有两类事情是绝不能做的,一是伤天害理之事,二是触犯玄衣教利益之事。”
“我要你……”楚怀瑾顿了一顿,对着自己的深心反复拷问。
我对她的感情真的很深吗?设想一下此生不再见她,我会如何?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想到那个假设,他就觉得自己坠入了冰窟中,唯有睁大双目死死地望着她,他才能感觉到温暖。
可是若要将她留下,我可否护她周全,又如何能不被她的身世牵连?
我与她的个性和志向是否相和?
“你若再不说,我可就走了。”哥舒夜雪等得不耐烦,起身又是一副要走的样子。
楚怀瑾立刻起身捉住了她的皓腕,因为牵动伤势,又是两眼一抹黑,脚底一软,拉着她双双倒在地上。
哥舒夜雪问:“汉人男子都是这般无赖的吗?”
楚怀瑾这才发觉自己栽倒时扯了她入怀,唇边恰是她小巧玲珑的耳朵,漆黑的秀发垂下来似撩人的帘幕,非但没能遮掩耳畔的曲线,反倒令人心生欲念。他趁着冲动环住她的腰肢,低头贴在她耳边说道:“答应我,留在我身边。”
哥舒夜雪的耳背泛起红霞,听得出她是在强作镇定,问:“你要留我在身边,不怕惹上麻烦吗?你如何跟家人解释,如何应付浩气盟,又如何面对我爹?”
她问的这些没有一件是他现在能很自信地解决的,可是她能问出这些,他很欣慰,因为这说明她不是那种做事不顾后果的轻佻女子。
他坦白地答道:“我怕,可人生如寄,多忧何为?”
“我看你是疯了心了。”哥舒夜雪挣扎着想从他臂弯中溜走,可是顾忌着他的伤势不敢使很大的劲,反而被他捉了回来,震落在他两腿之间。
他忍着心中的激荡,说:“你说过的,愿赌服输。”
似有什么滚落在他手臂上,他隐隐听到她强行压抑着的吸气声,忽然觉得心弦被拨动,惊得急忙放开了她,才发觉她悄悄落泪了。
她的眼红得像落了两瓣红梅,饶是如此,仍难掩深邃眉目中那清澈的波光,她凝望着他,问:“你想留下我,到底是想利用我,还是真心喜欢我?”
“我……”楚怀瑾心中十分了然,可那些心声根本说不出口,他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此刻要袒露心迹便如同将生命交托给她一般,他们才见了两面,他心里实在是犹豫难决。
“我明白了。”
哥舒夜雪叹了口气,回身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一张俏脸似芙蓉出水,娇艳得令人窒息。
“你如果敢要了我,我就留下。”
这一次轮到楚怀瑾骇然无措了,他心里却有许多香艳幻想,可是出于礼法他是万万不敢付诸行动的。可他看见她的眼睛带着万种风情,翘起的嘴角也是勾魂的模样,心里竟蠢蠢欲动起来。
“我就知道你不敢!”她又挖苦了他一句,彻底激起了他心中的冲动。
他猛然吻了下去,像昨夜她突袭他那般以牙还牙。
好甜,就像小时候一口吃下了整块桂花藕,明明腻的要死,却又控制不住还想再尝的感觉。他的动作轻慢了下来,细细品着那种许多年未曾有的味道,忽似徒步走入清溪中,洗去一身疲乏紧张,只剩下轻松愉快,真想永远都不放开她。
他吻得忘情,下意识就伸手抽去她的腰封,她身上的白衣如花瓣绽开,露出雪腻柔滑的肌肤。她显然是没料到他会如此孟浪,惊得屏住了呼吸。他趁势去撩拨她的眉眼,肆意享受着只在梦里才有过的快意。
她惊得身子一颤,却是更刺激到他的神经,便抛开脑海里的桎梏,伸手去摘除她头上的雕饰。
“住手!”哥舒夜雪终于回过神来,猛地将他推开,报着膝很是慌张地说:“我……我与你开玩笑的,你怎么……”
楚怀瑾肃容道:“塞外的女子都喜欢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吗?”
“才不是!”哥舒夜雪低下头不敢看他,脸上的粉霞仍在,令人心生爱怜。
楚怀瑾拾起地上的外衫将她裹了起来,顺势又圈住她,说:“我会对你负责的,以后与我在一起吧。”
哥舒夜雪从怀里取出昨夜夺走的玉佩,明亮的眼眸中第一次有了娇羞,但仍是大胆问道:“你我既已在一处,这个可否送我?”
这个反转让楚怀瑾着实吃了一惊。但是他很快笑了出来,这十多年来他从来没有真正地拥有过什么,他原以为是自己不配,现在他才明白,是因为还没有遇见她。
“嗯。”楚怀瑾应了一声,从她手里拿回了玉佩,趁着她懵然时将玉佩系在了她的腰间。
“你……你以后叫我舒歌吧,这是我的汉人名字。”哥舒夜雪低头腰间的玉佩,甜甜地笑了。
舒歌?这个名字在江湖上是一个绮丽的传说,教无数仰慕墨莲先生的江湖弟子或咬牙切齿,或长吁短叹,可除了墨莲先生,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舒歌,倒过来恰好是哥舒。楚怀瑾默然望着她,竟是愣住了。
哥舒夜雪皱眉道:“怎么了,可是嫌我的过去不堪,后悔了?”
“不。”
楚怀瑾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坐了下来。他当然听说过她的过去。人尽皆知,舒歌是墨莲先生唯一的弟子,也是他最爱的女人,但江湖中关于她的传言众说纷纭。
有人说她是一个流落江湖的舞姬,用了下贱的手段勾引了墨莲先生;有人说她就是个魔教妖女,给墨莲下了蛊毒,害得墨莲先生离不开酒和女人;还有人说她就是个不识抬举的荡妇,放着墨莲先生这样的男人不要,非得去江湖讨生活。各种说法都是在贬损她,甚至有人为了追杀她特地成立了一个帮派。
他从不相信那些传闻,因为墨莲先生是他尊敬的人,他不相信墨莲先生会爱上一个坏女人。而此刻她就在他面前,他更加确自己的想法,挽过她的肩头,说道“我不会为不可改变的事徒然烦忧,我只是很遗憾没能早一点遇到你。”
“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分别呢?”哥舒夜雪幽幽地说着,显然往事对她有些影响,不过她很快又恢复笑颜,说:“既然你不介意我的身世,我愿寄我一生,伴你日日夜夜。”
如此沉重的誓言,却说得这般轻易?楚怀瑾忽笑不出声,这样的温柔幸福,实在是太不真实了,他害怕他露出一分相信的样子,就会从这个美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