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后走出了一个修长的人影,原来是柳重言。柳重言抹了一把满头虚汗,解释道:“我只是来找我家的猫儿的,不慎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江珊恨恨望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地对楚怀瑾说:“楚公子,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你一定会站在兰舒的角度为他考虑的,我与他这么难得才重归于好,你何必又叫他伤心。”
楚怀瑾冷冷道:“我的确是在为兰舒考虑,所以请你立刻离开他,否则我将有一百种方式让你在江南混不下去。”
“你……你真的不肯放过我?”江珊被逼到绝处,皱起的眉头是那般惹人怜爱,嘴角下垂的弧度也是极美。
柳重言忍不住咳嗽一声,说:“你别在这儿给我们演戏了,以前你勾搭男人时我都看着呢,可惜兰舒信你不信我,这次怀瑾出手,看你还如何演下去。”
见柳重言也插了一脚进来,江珊知道自己已无欺骗楚怀瑾的可能,撕破脸皮骂道:“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就不怕遭天谴吗?”
“弱女子,我真看不出来你哪里弱了!”柳重言上下打量着她,眼中尽是不屑,拉了楚怀瑾说:“我跟你说,她刚进梦梅山庄时还勾引过我,好在我是个有原则的人,坚决拒绝了她,还被她说是我自作多情。哼,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现在被逮了现行了吧!”
楚怀瑾冷哼一声,不想与她再多说一句话。
江珊见面前的两个男人油盐不进,拿出了杀手锏,对柳重言说:“柳公子,事已至此,我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要告诉你。”
柳重言不耐烦地说:“有话快说!说完快滚!”
江珊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说道:“你拿楚怀瑾当朋友,他却拿你当棋子,你拜的姑姑,是玄衣教的魔女,他们利用你的感情,想你做她的保护伞!”
她本以为自己这段挑拨十分高明,柳重言定会站在她这边,没想到柳重言听完十分平静,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地问:“哦,你说完了?”
江珊问道:“你难道不恨他,不想杀了他?”
“我呸。”柳重言吐了一口口水,说:“难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黑心吗,姑姑和怀瑾待我如何,我会不知?快滚,否则我马上要打女人了!”
“你们……”
江珊本还想撂狠话,可柳重言已经撸起了袖子,人走上前去,一掌将她拍得吐血,冷冷地道:“非要挑战我的忍耐。快滚出江南吧,否则我不但打女人,还杀女人。”
“你们包庇魔女,定会遭报应的!”江珊撂下一句狠话,见柳重言又要出手,灰溜溜地逃走了。
楚怀瑾望着她的背影,她真是我见犹怜的姿态,若是不了解她的为人,倒还真会为她出头。
楚怀瑾对柳重言说道:“谢谢,若不是你,她不会这么轻易离开的。”
柳重言忍不住埋汰他说:“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多了,看似善良无辜,实则内心阴暗,你拿温柔礼貌待她,只会助长了她的胆子,对付这种人,还是要快刀斩乱麻,有多粗暴就多粗暴。”
楚怀瑾被他逗得发笑,随口奉承道:“你说得对,我才疏学浅,许多事还得向你学习。”
柳重言被他捧得飘飘然,挑眉道:“那是自然,我八岁就混迹欢场,这红尘中事见得可多了。改天要不要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楚怀瑾淡淡一笑,推辞道:“不必了,你姑姑管得严。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否则一会她该拿我问罪了。”
楚怀瑾与柳重言一起回到梅园,将江珊的事坦白和兰舒讲了,兰舒又是一通心碎,好在有三人陪伴,总算没有上次那么狼狈。
借着醉意,兰舒将他和江雪的事又重新捋了一遍,其实他们相识的头几个月是十分快活的,一个是玉虚佳人,一个是纯阳骄子,又满怀了初入江湖的豪情逸兴,做什么事都甘之如饴。
可惜时间如水,将他们之间的甜蜜渐渐冲淡,最终化作一片无味。破灭了的幻想,难平的志向,和柴米油盐的焦虑混在一起,造成了他们之间日夜不停的争吵,江珊就是自那时起有了红杏出墙的迹象的。
那时他们还很相爱,江珊与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只是想为兰舒讨个前程,兰舒知道了这些,放下了自己的骄傲,开始去做各种大材小用的工作,用自己并不丰厚的月钱养着江珊。
随着兰舒越来越忙碌,他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江珊因为无聊与别的男人接触。兰舒觉得自己暂时无法给她带来幸福,便想还她自由,让她离开他去寻找值得依靠的男人。可是江珊还是很爱他,根本不舍得离开。
后来兰舒回到江南,结交的人脉俱是世家公子,名流商贾,江珊终于变了。她变得十分贪慕虚荣,逼着兰舒给她买上好的胭脂水粉,名贵的绫罗绸缎,兰舒虽然经济并不宽绰,但觉得拖累了她这么久,是应该好好补偿她,所以哪怕是跟柳重言借钱也要满足她的心愿。可后来兰舒发现,她打扮得衣冠楚楚并不是给自己看的,她是想去吸引那些肯为她花钱的人物,为自己寻得一个好归宿。
上次那场争吵,她亲口对兰舒说,她已经十九岁了,过了腊月就是双十年华,却还没能嫁人,她等不起了。她当年选择与兰舒在一起,是看重他姑苏兰家大公子的身份,以为他充其量在江湖上闯荡几年,玩腻了就会收心回家,可直到跟他回到江南她才知道,原来他真的打算凭自己的本事创一番事业,她对他一点信心都没有,所以想在二十岁之前找一户好人家嫁了。
兰舒说到伤心处,望向小楼前那把桐木琴,那是一把孤品,桐木上还有几处断纹,琴身散发着淡淡清幽。那是他做了很多杂役才凑到钱买回来的,他觉得像江珊这样的女子,就如这琴一样清冷高贵,是世间稀物,可如今却觉得这把琴一点特别之处都没有,走过去将琴抱来投入了火堆里。
“你做什么?”哥舒夜雪觉得有些惋惜,可那琴一遇到火就着了,想抢救已是来不及。
兰舒听着噼里哗啦的焚琴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喃喃道:“断弦难续,空余挂碍,不如将它烧了取暖,也算是物尽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