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暖流回荡在楚怀瑾心中,他放下茶盏,握着哥舒夜雪的手,服软地道:“好,以后我不会再草率行事,定会和你商量着来。”
“哼,你定是听到他唤了我几声‘歌儿’,心中气不过,想压他一头吧。”
楚怀瑾坦白道:“没错。他凤章龙姿,又比我早认识你,我的确想在你面前胜他一筹。”
哥舒夜雪缩回了手,说:“他哪有什么好的,一个胆小鬼,原本说好与我一起闯荡江湖,左等他也不来,右等他也不来,我只好和沈无瑕一起南下了。”
听到此处,楚怀瑾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
楚怀瑾答道:“我笑我头一次在家世上占了便宜。”
“什么意思?”
“他将这世上的事看得很轻,又钟情于你,若真的抛下一切跟你走,定能得了你的心。可惜他的家世不允他这么做,红叶谷是武林巨搫,柴家也是贵族门阀,绝不容子孙后代有半点行差踏错,所以他最终失约了。而我却不同,白鹤山庄本就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与你在一起也不过是风雨中再添些雷鸣闪电罢了。”
哥舒夜雪说:“普通人的选择是由处境决定的,可真正的勇者能用自己的决心改变处境。柴青山在我眼中只是个纨绔子弟罢了,你不必拿他与你比。”
“夜雪……”她这一席话,说得楚怀瑾有些心虚,曾几何时他也和她有着同样的信念,可是几番江湖风雨下来,他慢慢地习惯了顺势而为。
也许从此以后,我不得不改变了。楚怀瑾咬了咬牙,说:“没事。今天之后,他一定会对我有所了解,若能交他这个朋友,吃点亏不算什么。”
第二日,下人张阿大果然从乡下上来了,柴青山也一道来听他的说法。
张阿大说道:“那天我依照二公子的吩咐,将尸体运到浩气冢准备安葬。当时的日头很大,我就擦了擦汗的功夫,那些尸体就凭空消失了!我左右寻找都不见那些尸体的下落,而且浩气冢也没有别人的踪影,我怀疑是……是鬼魅作祟。可是如果我报告老爷和两位公子,你们是万万不会相信的,所以我只能撒谎说那些尸体已经埋妥了。”
万一川听得眼喷火光,拂袖道:“休要在此说谎!青天白日的,尸体怎会凭空消失?定是你怠懒,没有及时料理那些尸身,这才使尸身丢了吧!”
张阿大吓得身子瑟缩,颤声道:“我真的没有说谎,陵园的守卫可以为我作证,他们亲眼看着我将尸体运进去的!”
万海流皱眉道:“你可还记得那日当值的是谁?”
“记得记得!”见万海流亲自询问,张阿大似看到了救星,说:“是小弹弓和老李,老李最是谨慎,还揭开草席确认了死者身份才放我进去的,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万海流说:“传他们过来。”
不多时那两位陵园守卫就进来了,为张阿大作证说的的确确见到了十具尸体,其中一个寒鸦门弟子平时还特别喜欢与小弹弓讨酒喝,所以他不会认错。
柴青山听完他们说的话,凝眉道:“这便奇怪了,怒剑山庄守卫森严,陵园又树木稀少,按理说不会有贼人藏身才是,可是这尸身怎会凭空消失,难道真的有鬼不成?”
楚怀瑾说:“我听说寒鸦门擅长制造幻像,或许那些尸身是他们用蜃气制造的假象也未可知?”
万一川道:“不可能,我亲自探过他们的呼吸脉搏,那的确是血肉之躯。”
万海流肃容道:“这世上有一种毒,只消轻轻一滴,便可销蚀皮肉,使人在眨眼间化作尘土。”
哥舒夜雪问:“前辈说的可是冥河水?”
万海流点头道:“正是。传闻杨广弑兄夺位时,为了掩盖暴行,便用这种毒杀尽了知道内情之人,他不肯放过为他制毒的药师,那药师留下遗书,这桩秘闻才被天下人得知。”
哥舒夜雪说:“可自那位药师死后,冥河水亦绝迹江湖,我们现在只能猜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万海流说:“不,我听闻冥河水辗转落入了哥舒玄烨的手中。而那位秦少侠所使的武功,是哥舒玄烨自创的碧落空明剑法,他虽然有意改变剑路,但生死关头还是露了正形,所以我怀疑他是玄衣教党羽。”
哥舒夜雪吃了一惊,她自然是知道父亲手中并无冥河水,可是对秦芜城的身份十分怀疑,一时闭口不言。
柴青山问:“我们且假设秦芜城是玄衣教党羽,那他为何要杀害寒鸦门人,又要毁去他们的尸身?寒鸦门避世多年,且与玄衣教并无利益纠纷,他完全没有动机啊。”
万一川道:“这还需要猜测?玄衣教与浩气盟向来是死敌,寒鸦门新近并入浩气盟,他定是想借杀寒鸦门人,动摇我浩气盟人心!”
“你这猜测也太不着调了。”哥舒夜雪说:“玄衣教虽然声名狼藉,可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怎会不认账!”
“你……”万一川被她训得光火,可怒目看着她,又被她那仙姿玉颜震慑住,愣了一愣才回过神,指责道:“你竟替魔教说话!”
“一川,案情还未查清楚,自己人之间不要相互指责!”万海流稳住了儿子,又对楚怀瑾和哥舒夜雪说:“冥河水之说的确是我的猜测。但眼下案情陷入僵局,还请楚贤侄莫要护短,将嫌疑人秦芜城请来梳理案情。”
楚怀瑾见万海流行事稳重,一口答应下来,说:“好,在下这就修书叫他过来。”
是夜,柴青山提了两大壶酒来到楚怀瑾暂住的小园,哥舒夜雪一见到他就拦住了他,说:“你又想来找他陪你喝酒?”
“不不不,我是来找楚兄赔罪的,昨天是我一时贪玩,为难了楚兄,今天我特意带来家乡的汾酒致歉。”
哥舒夜雪夺过他手里的酒,说道:“酒可以留下,人可以走了。”
楚怀瑾推门出来,替柴青山解围道:“夜雪你不要与柴公子开玩笑了,他可听不懂你的示意,若是当真了,还觉得你我心胸狭窄呢。”
“还是楚兄明事理!”柴青山手里没了酒,身子更是轻快,两步就走到楚怀瑾面前,熟络地揽了楚怀瑾的肩,说:“楚兄,实不相瞒,今天我听了张阿大和万盟主的话,心里十分不解,左右也睡不着,只好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