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楚怀瑾发愣了,他没想到唐婉君如此聪慧敏感,一下子就猜到了真相。
唐婉君凄然一笑,说:“以你在杭州的势力,想找一个人怎会耽搁那么久?所以我早就猜到了,是那个人不愿见我,而你不想我难过,所以才迟迟没有说。”
“对不起,我……”
“你不必道歉,对不起我的人是他。”唐婉君拿起草蜻蜓,眼里忽然水汪汪的,怔怔道:“他过得好不好,是否已找到心仪的姑娘?”
楚怀瑾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以自己为原型编了个谎话,“他很好。他遇到了一个仙女般的姑娘,将他从不见天日的黑暗深渊里拉扯出来,现在他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一滴泪从唐婉君眼中落下,打在草蜻蜓上,她没有去掩饰,也没有更加难过,笑着道:“原来是我不该打扰他。我知道了。谢谢你。”
看到唐婉君重展笑颜,楚怀瑾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大概是同为孤独的人,他能感觉到唐婉君的命中那份凄苦,也能感受到她的坚韧顽强,所以他很想看见她开心的一面。
小河边上,两个人影迎风伫立,风将他们的发丝交缠在一起,也将他们身上的气味揉杂在一起,形成这片牧野里唯一的景致。
沈无瑕看腻了眼前的风景,低头看向哥舒夜雪,见她正低头抚摸着腰间的玉佩,乌黑的睫毛下幽影绰绰,似两弯弦月述说着别后的牵挂,忍不住问:“你在想他?”
“嗯。”哥舒夜雪的指尖拂过玉佩光滑的表面,嘴角浮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沈无瑕心头无名火起,随口道:“你应当知道,在你失去意识时,是谁豁出性命,寸步不离地守护你?”
哥舒夜雪偏着头看着他,忽然笑了,她的笑本是极美的,只是那张脸甚少血色,笑起来有些渗人。
沈无瑕问:“你笑什么?”
哥舒夜雪说:“你在和我开玩笑,我在替你缓解气氛。”
沈无瑕忽然很是心虚,嘴上却逞强说:“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哥舒夜雪说:“我只是昏过去了,并不是死了,我怎会不知,是谁将我从湖底救上来,是谁用心间热血暖我识海,是谁日夜守在我身旁……怀瑾将我交给你,一定是因为他遇到了更大的难关。”
沈无瑕忽然有种做了贼的感觉,背过身去,说:“那你怎么不去找他?”
哥舒夜雪答道:“因为你受伤了。”
沈无瑕的眼眶有些湿润,却是怒哼一声,说:“老子才不想当累赘,你要走便走!”
沈无瑕说完,便觉得有一双手搭在自己的肩头,虽然不重,也不温暖,却让他的心为之一颤。他猛然回头,望见了哥舒夜雪那双深邃但真挚的眼睛。
“我不会抛下你的,无论何时都不会。”
“呸。”沈无瑕故作洒脱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开玩笑道:“你该不会认为老子比那家伙还孱弱吧?”
哥舒夜雪依旧满怀真挚地望着他,一笑不笑,眼中冷光熠熠,似星河倒转。
沈无瑕认真地看着她,她身上的雪莲花香极尽香浓,她一张脸美得惊心动魄,她的心跳声既凌乱又撩人,他真想将她揽入怀中,尝尽她的温柔,可是他只能吞了吞口水,冷着脸说:“你给老子记住了,老子天生天养,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哥舒夜雪蓦然伸手覆上他的手,说:“从前那种独行万里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你要学会适应被人照顾。”
她说完轻轻一笑,似一阵酥骨的雨,浇透了他心上坚硬的荒野,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一把将她扯入怀,抵着她的额头,合眼便要吻下去。
就在这醉生梦死的时刻,他察觉到一丝危险,松开了她的身子,翻手握住了朝她射来的冷箭。
哥舒夜雪惊得双颊泛白,她从没想过沈无瑕会如此孟浪,直到看见他手里的小箭,才强迫自己理解他的所为。
沈无瑕将小箭掷在地上,拔出腰间的朗月,怒斥道:“什么人,竟敢动老子的女人?”
四野空旷无人,只有几匹狼被惊动,从山洞里钻了出来。
哥舒夜雪环视了周围一遍,神色凝重地道:“是傀儡。”
“傀儡?”沈无瑕冷哼一声,说:“管他是什么东西,只要是惹到我,就只有死!”
哥舒夜雪蹲下拔了几根青草,飞速朝周遭激射出去,怪事发生了。所有的草都有去处,唯独是两人正前方似有一道透明屏障,将青草通通拦住,化作了绿泥。野狼立刻朝那处扑去,果然逼出一个纤瘦的人影。
哥舒夜雪说:“是唐门的幻彩衣,通过光影效果使人和环境融为一体,但人的气味,瞒不住这些野兽。”
那傀儡被迫现形,拂袖便朝野狼射出无数小箭。那几头狼当即肠穿肚烂,死状甚是恐怖。
哥舒夜雪气得身子发颤,用狼语喝退了愤怒的狼群,对那傀儡说:“冲我来便是,不要滥杀无辜!”
“哼!”那傀儡应了一声,抬头朝哥舒夜雪望去。她戴了一顶斗笠,脸被幂布遮着,看不清她的样子,不过她身子瘦得可怕,像是只有皮包骨的样子,一双手修如梅骨,手上戴满各是饰品,不知道是机关还是毒药。
沈无瑕护在哥舒夜雪身前,冷冷道:“你想杀她,先过我这一关。”
那傀儡身子一阵轻颤,传来低低的笑声,“不用着急,你们都会死。”
沈无瑕正准备发动攻击,却见脚底红光似血,旋即身子一轻,被哥舒夜雪拉着跳入了湖中。仓促之间,他看见大地爆裂,火龙吞噬了所有,如果不是哥舒夜雪的不死天衣及时护住了他们,他们不是被炸死,也要被大火烧死。
哥舒夜雪的身子开始发凉,沈无瑕险些没能握住她的手,他拉着她朝深水区游去,却听见背后水波汹涌,回头一看,见三把滚刀朝着他们的方向游来,那刀的速度极快,当先的一把碰到了水中的白鱼,搅出满湖鲜血,黑压压的虫子从滚刀中游了出来,附在那白鱼身上,眨眼的功夫那鱼就只剩下了骨头。那虫子尝到了甜头,朝周围的鱼群扩散,而剩下两把刀依旧朝两人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