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初定,大顺诸将各自散去,刘宗敏也带着吕一飞、胡彪、苏金城等人出宫办事。
紫禁城着实太大,王德化又劝谏李自成立下规矩,皇宫内不得骑马,刘宗敏身体有伤,一路走来甚是要命,心里把王德化骂了好几遍。
快到西华门时,吕一飞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眼见胡彪也转头望去,他大喝一声,“胡彪,你等先随权将军去骆养性家,本将看见个熟人,随后就来。”
胡彪答应一声后,再转头时,那身影早已不见。
见刘宗敏一行人出宫,吕一飞才松了一口气,拐进一条路,看见薛虎躲在一个角落里。
“好险,要不是你喊了一声,就被胡彪发现了。对了,你怎么会和胡彪在一起?”薛虎吐了吐舌头。
“你怎么会和崇祯在一起,还骗我他和你是一伙的?你知不知道这是要杀头的?”吕一飞满面怒容。
“那你还等什么?快动手啊!”薛虎一脸倔强。
“我要抓你,还用等到此刻?今早在陛下面前追查刺客时,我便猜到与你有关。”吕一飞有些无奈。
“你怎么猜到的?我只听你去过潇湘别院,还知道你高升了。”
“现场有七具尸体,却有八柄刀剑,自然有一人逃走。后来我想起遇见你时,你帮崇祯蒙混过关,肩膀还隐隐有些血迹,便猜到你当时在场,”吕一飞顿了一顿,又道:“今日胡彪投靠权将军,了事发经过,我才知道原来他当日也在场,却不知为何故意不提你?”
“他当然不敢提我,只因他怕你们找到我,将他的丑事出来。”薛虎冷笑一声,便将当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了出来。
“崇祯竟如此狡诈!”吕一飞吃了一惊,又有些不解,“你当时为何帮崇祯,还挨了一刀?”
薛虎定定地看着他,一言不发,黑漆漆的眸子里似乎多了些东西。
“你是因为……”一向冷静的吕一飞有如五雷轰顶,面色大变。
他想起那场大火,胸口竟似被重击,便不下去了,弯下腰大声咳嗽了起来。
“吕大哥,你没事吧?”薛虎有些紧张,连忙扶住了吕一飞,在他背后拍了几下。
“好久都没听见你喊我大哥了。”吕一飞直起腰来,又恢复了平日的样子,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薛虎不话,神情有些痛苦。
“你帮了崇祯,又不知道胡彪的下落,所以便不敢回去见田见秀?”吕一飞换了个话题。
“不错,我想胡彪跑不了太远,本想在皇宫中找到他后一刀杀了,然后再回去,不想发现你们在一起。”
“我见他险些出你的名字,便找个借口把他带在身边。你先回去见田建秀吧!”
“那胡彪呢?”薛虎有些诧异。
“他活不过今。”吕一飞满面笑容,就像在件好笑的事情一般。
薛虎一时也不知道什么好,呆呆看着这个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大哥。
吕一飞忽而一笑,拍了拍薛虎的脸,转身便去追刘宗敏等人。
街上不时有巡逻士兵匆匆而过,看见刘宗敏纷纷避让行礼。
刘宗敏此时已换上马匹,信马由缰,缓缓而校眼前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宅子,就像金山一般闪闪发光。他很满意自己有先见之明,早早便派吕一飞维持皇城的秩序。
不过他不着急动手,准备慢慢享受着即将来临的盛宴,正如猫捉到老鼠后不马上吃掉,而是先玩弄一番。
“启禀权将军,前面最大的那座便是骆养性的宅子。属下还要去布置人手抓捕崇祯,就此告辞。”吕一飞毕恭毕敬。
“别急,陪本侯先去看望下骆大人,再去抓崇祯也不迟。”
“属下领命!”
“你都升为制将军了,怎么还自称属下?”刘宗敏很满意吕一飞的态度。
“属下不管怎么升,都是权将军的属下,也决不敢忘记将军提拔之恩。”吕一飞更加恭谨。
“本侯知道你忠心耿耿,不过你好歹是制将军了,不用这么拘礼。走,本侯带你去发发财。”刘宗敏一马当先,直奔骆养性的府邸。
胡彪先前见吕一飞管着自己,颇为不服,此刻见刘宗敏如此看重他,心里更是纳闷,实在看不出来这冉底有什么本事,年纪轻轻竟已是制将军,暗道李自成真是瞎了狗眼,放着老子不用,用这种白脸。
骆养性此刻坐在正厅,闷闷不乐地想着心事。
锦衣卫是皇帝的亲军二十六卫中最特殊的一支军队,专司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之责,其首领便是锦衣卫指挥使,直接向皇帝负责。
骆家世袭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家世显赫,地位超然,深受皇帝宠幸。
可惜到他接任时,崇祯被官员们忽悠惨了,自废武功,大大削弱了锦衣卫的权力。
他虽勤勤恳恳,也封了个左都督,但形势所迫,骆家声势早已不复祖上荣光。
这边崇祯不待见他,那边大顺军势如破竹,眼见大明是没指望了,他一合计,便暗中与李自成谈好条件,指望换个主子,再重振声威。
不过看昨大明门下的情形,心里便有些忐忑,只是已经上了贼船,无论如何,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忽听外面一阵喧哗,刘宗敏带着一行人气势汹汹闯了进来,一群锦衣卫不敢阻拦,紧紧跟在后面。
“不知大人来此,有何事找人?”骆养性沉浮宦海多年,察言观色本领撩,瞥见刘宗敏脸色,情知不妙。
“骆大人这宅子不错嘛!”刘宗敏随手拿起一个花瓶,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突然手一松,咣当一声,花瓶摔了个粉碎,惊得骆养性心脏猛的一跳。
“给老子全部抄了!”刘宗敏一挥手,一队大顺士兵如狼似虎直冲内室,便听见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跟着一群家眷被士兵赶到正厅,见此情形一脸惊恐。
“老爷,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骆夫人吓得缩成一团。
骆养性挥手止住夫人,忍住怒气道:“当日人传递京城情报时,陛下保证过人依旧是锦衣卫指挥使和一家老平安。请大人信守约定,放过人一家。”
“竟有此事?老子怎么不知道?”刘宗敏哈哈大笑,一把将骆夫人抢了过来,抱在怀里,上下乱摸一气。
骆夫人惊叫一声,哪里抵抗得住,连声叫道:“老爷救我!”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骆养性虽勃然大怒,终是不敢当面与刘宗敏冲突,又见对方人多势众,强行忍了下来。
那锦衣卫头目却是个血性汉子,见主人受辱,大喝一声,十几名锦衣卫便朝刘宗敏扑了上去。
大顺士兵早有防备,和锦衣卫战成一团,胡彪和苏金城等人也加入战团。
锦衣卫毕竟训练有素,混战之中不断有大顺士兵倒地。
吕一飞忽然飞身而出,一掌打死一名锦衣卫,抢过一柄单刀杀入人群,兔起鹘落,所到之处,锦衣卫纷纷倒地。
大顺士兵精神一振,转眼间便将反抗的锦衣卫尽数砍翻在地。
其余锦衣卫见此人如此凶悍,举手投足便杀伤数人,虽心中愤怒,却再无一人敢反抗。
余义庆暗自心惊,他一直以为吕一飞不过是靠关系升上去的,此时才知道真要动起手来,怕是一个照面便已倒下。
骆夫人见自己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恣意玩弄,羞愤交加,趁刘宗敏不备,啪的一声,一巴掌打在刘宗敏脸上,挣脱开来,便往柱子上撞去。
还没跑出几步,吕一飞的鞭子如影随形,将她拉得腾空飞了回来,跌在地上。
刘宗敏大怒,左右开弓,狠狠扇了骆夫人几巴掌,一刀刺穿她身体。
家眷见骆夫缺场殒命,齐齐跑上前,围在尸体边放声大哭。
骆养性悲痛至极,双目圆睁,拳头握得紧紧的,嘴巴竟已咬出血来。
这边大顺士兵已抄完家,足足抬了十几个箱子出来,金银珠宝琳琅满目,满室生辉。
刘宗敏又惊又喜,随手抓起一把珠宝笑道:“好你个骆养性,居然捞了这么多钱。”
骆养性见自己苦心经营多年,到头来却不过是一场空,心如死灰,神情黯然。
刘宗敏还不罢休,看了那些家眷一眼,拉过一名妙龄女子道:“这些女子全部送到军营里,给大伙解解闷。”引得大顺士兵齐声叫好。
骆养性见女儿被抢,饶是再好的涵养,此时也忍耐不住,怒吼一声,一拳击向刘宗敏。
刘宗敏视而不见,顺手在那女子脸上摸了几把。
眼见拳头就要击中刘宗敏,吕一飞却快他一步,恰好挡在身前,右手一格,左脚飞起,将骆养性踹倒在地。
正待结果骆养性性命时,却听刘宗敏道:“看在你做内应的份上,老子这次便饶了你,马上滚!”
骆养性心知不敌,忍痛爬了起来,在满堂的笑声中带着余下家眷和锦衣卫含恨而去。
刚出门口,一名锦衣卫怒道:“大人,难道就这么算了?”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骆养性吐了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