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寂静无声,那女子已经睡熟,只有篝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赵君虎找个被风的位置坐下,轻手轻脚加了几块木头,看着随风跃动的火焰,陷入了沉思。
他穿越以来,身边总有人跟着,除了那晚刺杀刘宗敏外,还从未试过独自一人,无数往事自然而然涌上心头。
默默坐了一会,他才回过神,当务之急还是先到江南,本来指望跟着这女子同路走一段省点心,可是她偏偏脾气古怪,搞得自己无端生出许多闲气,便打算明日一早分道扬镳。
不过想起自己连路也不认得,身上没带一点钱,仅有的东西便是夜明珠、宁妃的锦帕、田见秀和李自成的两块令牌、阿泰穆遗落的金钥匙,外加一把碎玉剑和甲衣,路途又有些遥远,心里便有些发慌。
自己明明穿越成皇帝,怎么还是如前世一般,经常被钱难住?这就像中了五百万的彩票却没钱坐车领奖一样可笑。
长夜漫漫,不说手机,想找本书打发时间也不行,真是度秒如年,印象中前世当老师监考也是这般痛苦。
赵君虎的眼皮开始打架,听见外面不时传来动物的嚎叫声,想睡又不敢睡,无奈之下只好回想练过的拳击技巧,脑海里立马出现两个人,你来我往,打得甚是激烈。
他越想越兴奋,睡意全无,想完了拳击,又开始回忆围棋定式,从初级的双飞燕应对,到复杂的大斜千变,总算熬到了深夜。
古人以子丑寅卯等十二生肖代表后世的二十四小时,如子时便是晚上十一点到次日一点时段,以此类推,又以卯酉为日月之门,区分白天黑夜,以子时将夜晚分成上下两半。
见外面漆黑一片,赵君虎琢磨着差不多到了子时,便打算叫醒那女子。
却见火光下那女子睡得极为香甜,侧身而卧,手上拿着把长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时不时蹭蹭手背,一缕秀发随意搭在前额,甚是可爱,与清醒时冷冰冰的样子判若两人。
赵君虎看了一会,忍不住伸手拨开那缕秀发,手指刚一碰到头发,便如同触电般,心里一动,指尖顺势轻轻划过她的脸庞,又见风有些大,脱下衣衫轻轻盖在她身上,转头坐下,接着回忆大雪崩定式,把内拐、外拐的变化背了一些,天色隐隐约约有些发白,他觉得身体有些发烫,再也支撑不住,靠在墙上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一阵吵闹声,睁开眼见那女子柳眉倒竖,气急败坏,指着他大声道:“让你守下半夜,你倒好,偷懒睡觉,万一有野兽,我便糊里糊涂死在这里了。”
赵君虎猛然被人吵醒,心情不佳,加上受了寒气,又熬了一夜,人有些昏昏沉沉,眼睛也不睁开,不耐烦地叫道:“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我昨晚看你……”
他说了一半,忽然想起以后便各走各的道,何必浪费口舌解释一番,摆摆手道:“是,是我错了,行了吧?”
那女子看他愤愤不平,欲言又止,冷哼一声,“怎么,难道我还冤枉你不成?”
赵君虎双眼看天,摆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
那女子喃喃道:“真是好心没好报,早知如此就不带你了,免得连累我。”
赵君虎闭上眼睛,“那正好,你一个人走,我就不连累你了。”
那女子有些意外,走了几步要去牵马,无意发现赵君虎的衣衫落在地上,若有所思。
衣衫原是她睡觉时蹬掉了,刚才正在气头也没注意,此时才发现。
赵君虎见她离开,松了口气,穿好衣衫刚准备好好睡一觉,谁知那女子又回来了,怀疑地问道:“昨晚你没碰我吧?
“没有,我们很纯洁,你大可放心,”赵君虎闻言大怒,故意讽刺道:“还有,此间之事我会守口如瓶,不耽搁你嫁人。”
他说得痛快淋漓,刚说完就想起自己其实碰过她,顿时脸一红,气势便弱了。
那姑娘见他神色有异,面色发红,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她出手如风,赵君虎浑身发烫,没有力气闪躲,被摸个正着。
“你似乎有些发热,是不是病了?”她关切地问道。
赵君虎一愣,有些不适应她的态度,后退一步,躲开她的手。
那女子难得的没有生气,“算了,我好事做到底,带你去前面平原县城找个大夫看看。”
“不敢劳烦姑娘操心。”赵君虎一脸冷漠。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像个娘们似的,这么记仇?”那女子微嗔一声。
她变脸极快,赵君虎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见她一片好意,也不好再计较下去,便就坡下驴,“只有一匹马我怎么随你同行,万一不小心碰到你,岂不是又像昨日一般,被你打下马?”
那女子甜甜笑道:“看你昨晚还算老实,当时是我错怪你了,有些鲁莽。只要你还是规规矩矩,我便不打你。”她一笑,脸上显出两个梨涡,特别好看。
赵君虎呆了一呆,暗道你昨夜也错怪我了,嘴上丝毫不服输,“你想多了,我对你真没什么想法。”
那女子笑嘻嘻道:“莫非你真的喜欢男的?”
赵君虎不假思索,“那当然,这还有假?”
那女子打量他几下,忽然朝赵君虎冲了过来。
“你要干嘛?”赵君虎猝不及防,背后又是墙,被她逼得退无可退,她整个人已快贴在面前,坚挺的胸部再近一点便会靠上自己,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直冲鼻孔。
那女子戏谑道:“想看看你是不是口是心非?”见他一脸窘迫,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轻轻一跃,飞身上马。
赵君虎被她戏弄,大为后悔刚才不该退后,得让她知道什么叫口是心非才好。
正在想入非非,那女子又一鞭将他卷起,赵君虎这次有了经验,也不乱抓,老老实实落在马背上。
“你叫什么?在下赵君虎。”赵君虎被香味弄得心旌摇曳,忍不住套起了近乎。
“谢婉仪。”那女子已恢复冰山模式,头也不回,策马飞奔。
赵君虎暗暗好笑,这女子脾气这么大,哪里与“婉”字扯得上关系?做事又大胆,更是与“仪”字沾不上边。
谢婉仪骑术了得,那马跑得飞快,赵君虎也不觉得颠簸,稳稳坐着,尽量与谢婉仪保持距离。不过饶是如此,那马跑得急了,两人身体难免有些轻微碰撞。
有时候他不得不伸手轻轻扶住她的腰,维持身体平衡,虽觉她腰肢柔软,但一坐正便收回手,心里有些想法,也并不借机占便宜。
谢婉仪似乎明白他的心意,果然如先前说好的那般,再没有发脾气。
走了一阵,天色已大亮,赵君虎饿得前胸贴后背,脸色苍白,虚弱无力,幸好平原县也到了,早起的百姓已开始了一天的忙碌,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山东此时已被大顺军占领,他们照例推倒城墙,只派重兵守住府衙等要害位置,至于这种小县城,城门更是连个守卫也没有。
临街一家客栈画梁雕栋,气派非凡,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就住这里吧!”赵君虎只想好好睡一觉。
谢婉仪没有搭理他,问了问路,找了间小客栈,下马走了进去。
这也能住人?还敢叫高升客栈?
赵君虎看着年久失修的屋顶、昏暗的光线、坑坑洼洼的地面和无精打采的掌柜,觉得自己的江南之行就如这屋子一样前途无亮。
唉,要是王承恩在身边就好了!他住过摘星楼,自然难以忍受这种恶劣的环境。
谢婉仪给赵君虎要了间房,又吩咐掌柜去找个大夫,让小二上些吃的,招呼好赵君虎。
她做起事干净利落,毫无女儿家娇弱作态,安排得妥妥当当。
那小二是个年轻人,见她美貌本想调笑两句,忽见她面带寒霜,长剑望柜台上往一拍,哪还敢再多说半个字,老老实实端些饭菜上来。
说是饭菜,其实都是烙饼、咸菜还有一大壶茶水,赵君虎叹了口气,他虽不喜欢浪费粮食,但也不想吃这种粗粮。可惜肚子饿得不行了,自己又没钱,勉强咬了几口,觉得烙饼极为咯牙,只好吃一口饼,喝一口水。
无意间抬头,发现谢婉仪吃得津津有味,吃完后居然又拿了一张,似乎吃的是山珍海味。
吃苦耐劳的样子与她的美貌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印在赵君虎脑海里挥之不去。
赵君虎拿着半张饼目瞪口呆,这女子可真是货真价实的女汉子,一点公主病的迹象都看不见。
他突然有些心疼,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变成这样?想必不会太愉快吧?
谢婉仪一脸疑惑,“怎么?不好吃吗?”
“好吃!”赵君虎朝她笑笑,强忍着吃完一张饼,十分想念赵世杰。
在谢婉仪的威逼之下,店小二不得不扶着赵君虎回房歇息。
躺在床上,他头痛欲裂,好在没多久,掌柜请的大夫来了。
那大夫穿着一袭青衣,瘦的像竹竿一般,神情郁郁,眼睛却精光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