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虽武功高强,也做不到一敌二十,就算打赢了,自己只怕也狼狈不堪,让师妹瞧见那还得了?
他略一权衡,这拳便打不下去,拿出一块令牌喝道:“我乃大顺制将军刘芳亮麾下威武将军伍鹏程,谁敢动我?”
那人也不认得字,一把挡开,“什么狗屁威武将军?”
伍鹏程以为对方不知道自己的名号,冷笑一声,“好大的胆子,就算你们县太爷,见了我也得礼让三分。”
他料想这些人就算没听过威武将军,县太爷总是知道的,哪里猜得到昨日这些人才被大顺士兵欺负一顿,正愁找不到地方撒气。
人群发出一阵吼声,那人似乎是领头的,二话不说,一棍子挥了过来,伍鹏程低头躲过,退后一步暗暗叫苦。
谢婉仪就算见过世面,刚才也被大家说得脸色通红,想起要给师兄解围已经晚了,急得手足无措。
赵君虎乐得看见吃瓜群众好好教训这骄横的伍鹏程一番,瞥见谢婉仪一脸焦急,心里一软,叹了口气,抢过快板,重重往桌子上一拍。
众人受了惊吓,齐齐住手,看着赵君虎。
赵君虎作了个揖,“各位父老乡亲,这人是谢姑娘的师兄,为人有些鲁莽,无意冲撞了各位,多有得罪,望各位看在在下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那人道:“既然先生开口,又是谢姑娘的师兄,我们便卖你这个面子,让他赔个礼算了。”
赵君虎谢过大家,只是伍鹏程心高气傲,虽处于下风,哪里肯向几个无名小卒服软,又不想平白无故卖赵君虎人情,僵在原地不肯道歉。
那人大声道:“先生看见了,不是我们不给你面子,实在是这人太无礼。”作势又要打。
赵君虎向谢婉仪摊摊手,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且慢!”谢婉仪用力挤上前,拦住大家,埋怨道:“师兄,你是不是非得在这里惹出一场祸端?枉师父师娘如此看重你,你却意气用事?”
伍鹏程眼见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自知今日不道歉怕是过不了这一关,一咬牙,忍气吞声给大家恭恭敬敬躬身行了一礼,心里对赵君虎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谢婉仪见他扭头就走,叹了口气,行了一礼,“幸好你出手相助,小妹代师兄谢过!”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赵君虎正襟危坐,打了下快板。
他接着讲李寻欢出关之后的故事,本打算讲到结识剑客阿飞、梅花盗现身为止,又感激于大家成全自己的一番美意,便一直讲到发现林仙儿的阴谋、真相大白为止,让大家听个痛快。
伍鹏程虽然不耐烦,也不敢再催促,只是坐在一边生闷气。
大家听得如痴如醉,直至听见他敲了敲快板,才从故事中惊醒,响起一阵掌声。
谢婉仪收到的打赏居然比前两天加起来还多,赵君虎大为意外,想不到古代娱乐事业这般不发达,光说故事就能赚到一大笔钱,如果不是穿越成崇祯,这也不失为一条生财之道。
他抱拳道:“这几天蒙各位抬举,来这里听书,在下不胜感激。可惜在下有些急事要去办,不能久留,这些钱就请大家喝酒,不枉相识一场。”
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领头的人道:“先生走了,这故事怎么办?”
“大家放心,在下会将后面的故事告诉他,以后照常由他来讲,断不会太监了。”赵君虎指了指说书先生。
一群人想了半天,才明白太监的意思,发出震天的叫好声,那小二便去端了几坛酒和些熟菜,摆了满满的几桌子。
赵君虎给说书先生说完后面的故事便打算离开,谁知这些人非要他坐下来一起喝,他见天色也快中午了,不好推辞,和谢婉仪坐了下来。
伍鹏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为表示自己的不满,坚决不和赵君虎坐在一桌,自己掏钱找小二买些吃的,那小二却装聋作哑,毫不理睬,气得伍鹏程忍不住想一把火烧了这店。还是谢婉仪劝说几句,他才借坡下驴和赵君虎一起吃饭。
其间不少人过来向赵君虎和谢婉仪敬酒,气氛甚是热闹,伍鹏程自然无人理睬,心下愤愤,本以为赵君虎会借机冷嘲热讽一番,谁知赵君虎闭口不言,只是安静吃饭,他反倒有些诧异,只是出道以来从没受过今日这般羞辱,决意日后再徐图报复。
三人吃完饭出了门,赵君虎又发现了新的问题,自己没有马!
伍鹏程牵着匹褐色的马,慢悠悠道:“阁下没有马怎么和我们一起上路,难道阁下准备和马赛跑?”说完自己觉得极为得意,忍不住捧腹大笑。
谢婉仪也没想到这事,也不知如何是好,她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师兄面前与赵君虎合乘一骑。
赵君虎大是为难,他那几两银子想买马还有些不够,再说就算有钱,一时之间又去哪里买马?正打算让他们先走,自己稍后再去青州府,掌柜牵着匹马气喘吁吁走过来了,“正好找到你,傅大夫已去了南京,他临走前说感谢你成全他的志向,想到你路途遥远,便送你匹马,路上正好遇见我,便带了回来。”
赵君虎大喜,只见那马通体红色,毫无一根杂毛,体型比伍鹏程和谢婉仪的马大了一圈,就算是外行,也知道是匹好马。
他拱手谢过掌柜,附在马的耳朵边,自言自语道:“还是你懂事,有吃的便不说话,不像有些人,吃了白饭也堵不住他的嘴。”
伍鹏程气得脸色铁青,飞身上马,狠狠一鞭,往前疾驰,刚跑出几步,猛然想起这岂不是给机会他们二人亲近,又兜了回来。
上路后谢婉仪和赵君虎说了报仇的来龙去脉,原来她师父马振坤在潼关开了家关西镖局,三年前她师父带她师娘和她,还有一些师兄弟押运镖车去山西。她师娘遇见一人受伤昏倒在路旁,出于好心救了那人回来。谁知那人却是个江洋大盗,养好伤后暗中联络一帮同行,趁机半夜放火,准备劫镖。
她师父恰好发现,动起手来被那人一刀杀了,她师娘、师兄弟听见动静,赶过来碰个正着,一众人拼了命保住她师娘和她逃出生天,其余人死得干干净净。
她二人身无分文,一路颠沛流离,好不容易回了潼关,却得知镖局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早已遭了毒手,原是那江洋大盗担心留下后患,决意斩草除根。
她师娘本来已是强自支撑,又闻此噩耗,当时便不行了,正好伍鹏程这时回了镖局,原来他出门看望朋友,恰好躲过一劫。她师娘草草交代几句便溘然长逝。
他二人适逢大变,有些六神无主,想报仇不说人都找不到,连名字都不知道。还是伍鹏程有些主意,苦思一番,决定两人分头行事,自己去投了军,她则闯荡江湖,苦练武功,探听仇人的下落。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前不久总算打探到那仇人叫郑天宠,此人居然摇身一变,成为大同的一个小财主,也许自知仇家太多,平日很少与人来往,行踪极为隐秘。
她几次想行刺,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又担心打草惊蛇,不敢轻举妄动。她和伍鹏程一直是通过书信联络,恰逢那段时间伍鹏程随刘芳亮四处征战,书信便如同石沉大海。
她急得跳脚,好在又打听到郑天宠有个远房亲戚叫郑逸在青州府,在当地颇有些势力,大概郑天宠孤身一人,年龄渐增,想给自己留条后路,这一两年与郑逸走动有些频繁,逢年过节必定托人送上贺礼。
而且听说郑逸马上要过六十大寿,郑天宠很早便忙着张罗贺礼。她守了几天发现郑天宠踪迹全无,一打听发现郑天宠果然来了青州府,不敢逗留,得知刘芳亮已攻克天津,重新传信给伍鹏程,自己从大同风尘仆仆赶过来,准备在贺寿当日行刺,两人便在这里遇上。
赵君虎听得义愤填膺,“这郑天宠竟然如此丧心病狂,不将他碎尸万段实在难消心头之恨。”又想起谢婉仪对三年漂泊江湖虽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但估计颇为不易,吃了不少苦,不由得大为怜惜。
伍鹏程冷冷道:“有些事情不是吹吹牛就行了,你会武功吗?郑天宠可不是善男信女,说两句话就能指望他良心发现。”
“很多事情不一定非要用武功才能解决,”赵君虎又对谢婉仪道:“事发当晚你也在现场,把杀人的情况详详细细再说一遍。”
谢婉仪有些惊讶,还是说了一遍。她说得很熟练,想来这些三年中,那一晚的情形已经回忆过无数遍。
一路上赵君虎本想找个机会劝说谢婉仪不要回潼关,可伍鹏程寸步不离,绝不给他们二人单独相处的机会,一直到了青州府,赵君虎也没找到机会。
郑逸在当地果然有些势力,他们随便找个路人一问,便知道郑府的位置。
只见府外四处张灯结彩,金色的寿字随处可见,四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息,三人都松了一口气,总算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