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便有虎贲卫往那人跑去,两名虎贲卫捡起暗器呈上,赵君虎看得很清楚,正是那日在日昌当铺遇刺的飞镖。
那断臂之人已经懵了,哪里想得到会牵扯刺杀皇帝一事,反应过来便声泪俱下,“今日有个人给了小人五两银子,让小人混进队伍,趁机搅事。至于刺客一事,小人一无所知,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行刺陛下。”
赵君虎一脚踹翻他,“那人长什么模样?”
“那人是个年轻人,皮肤有些黑,脸上长着……”他忽然像见了鬼一样,指着虎贲卫抬过来的一具尸体,“就是他。”
赵君虎见那尸体面容黝黑,与断臂之人描述的并无二致,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与日昌当铺掌柜的死法一模一样,暗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要不是他心生警惕,提前嘱咐李正阳警戒,恐怕又给这人得手了。
不过刺客已死,线索就断了,上次让东厂和锦衣卫派探子去查陈铭扬,也没查出他与陈同扬有什么关系,探子便全部撤了。林睿将日昌当铺的几名商人尽数抓去拷问,也一无所获。
看来只能从钱谦益身上查了,赵君虎怜悯地看了断臂之人一眼,“可惜你没什么价值了。”一挥手,两名虎贲卫将他拉到一边,砍掉了脑袋。
赵君虎指着那人的脑袋,厉声喝道:“莫非行刺朕就是各位标榜的忠君爱国?”
一众东林士子早就呆住了,哪想得到其中居然有这么多变故?
钱谦益道:“我等只是劝谏陛下,绝无谋害陛下之意,请陛下明察。”
那少年也道:“钱大人所言极是,如果小人知道有谁对陛下不利,势必将他碎尸万段。“
张煌言道:“此间混进了不少人,也许是他们想行刺陛下。”
赵君虎大喝一声,“东林士子站到左边!”
很快人群分成两堆,士子大多认识,想混也混不进去,右边那堆人大约有两三百人,已经吓得不行,纷纷跪地求饶。
在自己的人身安全方面,赵君虎是丝毫不会仁慈的,毫不犹豫下令锦衣卫将他们连同钱谦益一起抓去诏狱慢慢审问。
一切处理完毕,赵君虎方才与张煌言相认,“你来得正好,朕这里正缺人手。”
一众士子极为羡慕,纷纷回头,暗暗猜测张煌言与皇帝有何渊源。
张煌言却道:“回陛下,小人也想去新军营。”
众人更是吃惊,此人莫不是脑子进了水,放着好好的锦绣前程不要,偏偏去新军营当个大头兵。
“你的才华朕是知道的,你就不用去了。”赵君虎哪能同意,张煌言并非酸腐文人可比,而且经过历史认证。
张煌言正色道:“小人一心想将鞑子赶出中原,可惜只是个书生,对军务不甚熟悉,如果能去军营,实在是天赐良机,请陛下成全。”
赵君虎无奈,“你去了军营,朕会一视同仁,绝无优待,你可要想好了。”
“请陛下放心,就算千难万难,小人也会勇往直前。”
赵君虎暗暗佩服张煌言,“好,你就和这一千多东林士子一起去新军营报到。”
“多谢陛下成全!”张煌言拜倒在地。
赵君虎本来想打听谢婉仪和金无恨的下落,不过自己有言在先,不搞特殊化,便命锦衣卫押送他们一起去新军营,打算明天去新军营问问张煌言,顺便看看训练情况。
张煌言因为这一番举动,在东林士子中人气高涨,不少人围着他寒暄结交。
那少年也上前道,“兄台视名利于粪土,在下佩服之至。”
张煌言在暗中早已见识过他的勇气,含笑道:“过奖过奖,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在下夏完淳。”
尚未走远的赵君虎听见这个名字一愣,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回暖阁没多久,马士英便来了,赵君虎赐了座。
行过礼后,马士英递上一本名册,“近日不少官员从北方来了南京,其中有些在李贼手下当过伪官,微臣不知如何处理,请陛下明示。”
“就按之前朕的圣旨办,官职重叠的先安排虚职,日后再慢慢调整,下次的朝会让他们一起参加吧!”赵君虎看见名册厚厚的一迭,暗暗得意自己那道圣旨下对了。
其实绝大部分官员投降李自成也是迫于无奈,助饷追赃又加深了这些人对大顺的仇视,奈何历史上朱由崧无所作为,这些人慢慢便降了鞑子,多尔衮以区区二十万人窃取神州,这些人功不可没。
但是那道“官复原职、既往不咎”的圣旨一下,这些人便轻而易举争取过来了。除了少数有坚定信仰的官员之外,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只要官职没有太大的差别,在哪家朝廷当官区别不大,而大明的正统地位摆在那里,有这个金字招牌,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遵旨!”这也是马士英的聪明之处,虽然有圣旨在,但是人事问题比较敏感,私自做主难免让皇帝猜疑,便再请示一遍。
赵君虎随手翻了翻名册,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目光中闪过一丝杀意。
马士英浑然不觉,又道:“听闻陛下今日遇险,微臣实在有些担心。”
“不妨事。”赵君虎有些惊讶,马士英说完了正事没有走,还在没话找话,这不像马士英的风格。
果然,一向侃侃而谈的马士英说完便哑火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赵君虎有些好奇,“马爱卿有事只管说。”
马士英支支吾吾半天,终于开口了,“回陛下,微臣想推荐阮大铖入朝为官。”
阮大铖?赵君虎有些印象,历史上此人东林党出身,为了升官又投靠魏忠贤,最后官没做成,还搞得里外不是人,倒是他推荐的马士英官运亨通。
后来马士英在弘光朝呼风唤雨,吃水不忘掘井人,阮大铖也得以身居高位,两人联手报复,大肆捕杀东林党人。弘光朝覆灭后,阮大铖降清,很快病死于行军途中。想来因为自己改变了历史,阮大铖还是个平民。
见皇帝半天没有说话,马士英有点慌,连忙道:“阮大铖才华横溢,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微臣也是举贤荐能,请陛下明鉴。”
赵君虎暗暗好笑,马士英这么聪明的人也会做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蠢事。
他不打算拒绝马士英,马士英这段时间干得不错,应该好好表扬。
而且马士英所言并没有夸大其词,阮大铖政治节操不怎么样,却文采斐然,戏曲、诗词均是一绝,人际关系也不错,结交了一大批名士。再说有自己守着南京,阮大铖想降清也不容易。
但是他也不想让马士英觉得自己好糊弄,故意脸一沉,“朕记得马爱卿当初平步青云,全仰仗于阮大铖的推荐,马爱卿此番不会是投桃报李吧?”
“微臣……”马士英大惊,哪里料到皇帝轻而易举猜中自己的用意,任他机敏百变,也说不出话来。
赵君虎敲打完马士英,再给他一个枣,“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马爱卿此举也是人之常情,正好钱谦益下狱,就让阮大铖接替礼部侍郎,马爱卿觉得如何?”
马士英哪里知道皇帝的心思,不禁喜出望外,“微臣谢过陛下。”
赵君虎又道:“不过报恩归报恩,马爱卿身为首辅,切不可因私废公。”
“微臣谨记陛下教诲。”马士英心中一凛,对皇帝的畏惧之心又深了一层。
这时林睿到了,行过礼看了看马士英,却是不说话。
马士英知道林睿是皇帝的人,起身要走,被赵君虎留住,“马爱卿不是外人,林将军直说不妨。”
林睿方才开口,“钱谦益只说游行皆是他一人而起,与其他人无关,那刺客他并不认识,然后一言不发。无论末将如何加紧拷问,始终一无所得。”
赵君虎倒是有些佩服钱谦益,到了诏狱还敢将罪名揽在自己身上,他知道“加紧”二字的意义,也不回答,转而问道:“马爱卿觉得该如何处理?”
马士英刚刚还感激皇帝不见外,此刻便暗暗叫苦,他与钱谦益素来不和,说重了皇帝难免误会自己公报私仇,说轻了又有和稀泥之嫌,皇帝觉得他行刺之事不上心。他想想才道:“微臣以为,钱谦益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虽有时与陛下意见不合,但行刺是决计不会的,他之所以不说幕后主使,要么是一无所知,要么就是受奸人蒙蔽,自己浑然不知。不如让锦衣卫扮成犯人和他同居一室,试试他的口风,再做打算。”
林睿听得大喜,这不失为一条妙计。
赵君虎赞叹道:“久闻马爱卿与钱谦益势同水火,想不到马爱卿却没有落井下石,真是难得!”
“陛下放心,微臣绝不敢因私废公。”马士英立马把皇帝的话搬出来了,他忽然有些想念朱由崧,要是这人当皇帝,想必自己应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会如现在这般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马爱卿这个办法甚好,就是要多花点功夫,”赵君虎沉吟片刻,微笑道:“钱谦益不招供,你们猜那幕后主使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