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唐李白《渡荆门送别》

却说十几天来，熊元一路策马狂奔，如今已经距离郢都不远了，郢城，这个曾经是楚国郢都的地方。

熊元策马来到一处高地之上，远远地向下看去，一座宏伟的城池坐落于波涛汹涌的江水之畔，斑驳的城墙，残破的宫殿，都在彰显着这座城池，曾经的繁盛，青石板铺就的街道，散发着岁月的气息。

“鄙臣黄歇参见王上！”

“免！”

“黄卿！如今战事如何？”

“王上！秦南郡守王奢，在城中囤积大量粮草，聚拢兵士五万，据城死守，郢都城墙高大，强攻之下恐死伤惨重，因此数月以来，我军一直围而不攻。”

“可知如今城中还有多少粮草？城中百姓还有多少？城中百姓是否还心向我楚国？”

“王上！这正是臣要说的，前些日子城中曾发生骚乱，据臣的观察，城中已经粮草不足，据锦衣卫线报，前些日子的骚乱应该是王奢将城中所有百姓家的余粮全部收归了府库，这些日子来所有的食物，都是由府库统一分配。”

说到这里黄歇顿了顿，似是欲言又止，随后继续说道。

“城中还有百姓十余万！至于城中百姓是否心向楚国。。。”

“怎么！有何不妥吗？”

熊元看黄歇的样子，似乎有些犹豫，于是便开口问道。

“王上！此事有些复杂，城中百姓有半数是当年秦国伐楚时，那些伐楚的秦国士卒的家眷后代。。。”

听到这里熊元眉头一皱，而此时的黄歇在看到熊元皱起来的眉头后，再次停顿了一下，随后说道。

“王上！若是想要借用城中，心向楚国的百姓之力来破城，怕是不行，而且城中秦人只怕是拼死也不会投降的。”

“这是为何？”

“王上！这南郡守军，大多是当年秦军伐楚水淹鄢地，火烧夷陵，还有就是盗挖历代楚王陵，暴尸荒野之人的后代，或者本来就是参与这些事的士卒，水淹鄢地、火烧夷陵还好说，但是盗挖王陵，无论是楚律、秦律、还是周礼及吕刑，均是诛九族之罪，因此城中秦国军民绝不可能降楚。”

黄歇看熊元问的急，索性也就不再隐瞒，毕竟盗挖历代楚王陵，这种事情楚王元早就知道的，只是如今被盗挖后的王陵就在郢都城外几十里处，熊元早晚也是要知道的，也是要去看看的。（好像有些说法，战国楚王陵分布比较广泛，火烧夷陵就是在烧楚王陵，书中设定楚王陵，集中分布在郢都郊外数十里处。）

其实黄歇一直犹犹豫豫不说，就是因为怕熊元听到以后，控制不住情绪，暴怒之下，强行攻城，或者直接屠城啥的。

此时郢都城中已经粮草不济，如果此时强行攻城，实在划不来，至于屠城更不能发生了，那样楚国即使收回了南郡，怕是也要数十年治理，才能为楚国带来收益。

因此黄歇在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迎接熊元怒火的准备，并且准备好了即使是要以死相谏，也不能让熊元因为愤怒而干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

只是让黄歇没想到的是，熊元的反应很平静，平静的超乎想象，只是面无表情的静静地听着。

看着黄歇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下子暴怒的熊元，差点忍不住笑了，那些被挖掘了的先王陵寝，真的让熊元没有太大感觉。

虽然这个身体确实和那些人一样流淌着和他们一样的血液，但是这具身体的灵魂，或者说思想已经不是他们那个名叫熊元的子孙的了。

但是看到黄歇如此在意自己的态度，熊元觉得自己若是不在此时表现一下情绪，好像真的有点不合适，毕竟祖坟都被挖了。

但是刚才没有直接发脾气，这会再发脾气好像不合适，索性熊元就直接继续面无表情的继续开口了。

“带寡人去先王陵寝看看！”

同时熊元心中想到，这样到历代先王的陵寝之处看看，然后到时候根据情况适当的表现一些情绪，是不是好点，最起码不会太奇怪，毕竟是祖坟被挖了，若是没什么情绪实在不正常。

黄歇看着熊元面无表情的脸，心中不由得有点不安，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越是表现的平静，心中就越是愤怒，黄歇也设身处地的想过，要真是自己家的祖坟被刨了，只怕自己会气的当场杀人，王上如今面无表情，这是在努力压制住情绪，王上还年轻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但是楚国先王陵寝被破坏的实在厉害，那是骨头都被拆的零零散散的，这要是让王上看不到了，定然会。。。

若是熊元知道黄歇所想的话，必然会再也绷不住自己的那张脸，直接笑出来，而黄歇若是知道了熊元所想的话，只怕会直接崩溃。

随后，熊元带着的一群亲卫来到了郢都城外几十里处的，楚国历代先王陵寝，前身的记忆里，这里有大队的守陵人员，有大量的建筑，庄严肃穆，但是此时这里只剩下了残垣断壁，以及一些野草枯骨。

熊元的脚下就有一节断裂的腿骨，不远处还有半个头颅，看着这些枯骨，也许就是那位楚国先王的遗骸，只是不管生前地位如何崇高，如今却成了暴尸荒野的枯骨。

这让原本抱着无所谓的心态而来，打算做作秀就走的熊元，不由得心情沉重起来，伸手从地上捡起那节枯骨，熊元竟然隐隐觉得难受。

熊元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明明心里一直在告诉自己这不是自己家祖坟，是别人家的，但是心中的那股哀伤、抑郁、以及隐隐的心痛越来越强烈，甚至于自己的眼眶已经逐渐湿润。

使劲眨了眨眼睛，将泪水掩饰起来，随后熊元慢慢的将这半截腿骨小心的放在地上，好像生怕碎裂开来一样，随后说道。

“传令下去！将这里保护起来，历代先王的尸骨先不要动，寡人要让历代先王看着寡人拿下郢都以后，再为他们重新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