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双黄色的眼珠子扫过的人,都不由得感到后背一凉,涌现出与死神插肩而过的感觉。
梅迪有些焦躁地往后退着,尽量显得脚步轻柔,不去刺激那头嗜血的怪物。
他可不是布雷亚那种能够在正面抵抗虎人的角色,就像布瑞恩当初评价的一样,他只是一只躲藏在阴影里的小老鼠。
对于那个光头的评价,梅迪倒不觉得里面带着侮辱的意味,反而觉得这个评价很恰当。
他就是一只躲藏在阴影里的老鼠,既胆小又脆弱。
但是在下城区这个既肮脏又丑恶的地方,很多时候,老鼠要比猫要活得长的多。
而且如果不是靠着老鼠般的躲藏和偷袭的话,他可能早就不知道死在下城区的哪个小巷子里了。
在这里,胆小和脆弱并不是缺点。
拜这所赐,在下城区这潭污水中,他要比很多看着要比他强大的人,活得更长。
当初布瑞恩会雇佣他来刺杀这头虎人,也正是看中了他如同老鼠般的潜行和对机会的把握能力。
就刚才的表现来看,他也没有让布瑞恩失望,很好地完成了交代的任务,但是布瑞恩却没有完成他所保证的事情。
现在的情景,与当初布瑞恩所保证的,根本不一样。
他抹到匕首上的毒药,根本没有布瑞恩所说的那么强大。
这头中了他一刀的虎人,非但没有奄奄一息,反倒愈发强大。
这就是他说的一刀就可以了吗?
该死!梅迪不由得在心中痛骂着那个奸诈的大光头。
他现在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只是他的一枚弃子,仅仅只是为了角斗更加好看而已。
我明明已经做到了!梅迪在心中大吼。转过头去盯着处在高处的贵宾室,愤怒地搜寻着那个人的脸,迫切想要质问他,为什么?
这个角斗场中的观众区被分作了两层,呈半圆弧形,有钱人基本上都待在第二层的贵宾室里。
原本这里的贵宾室并不算多,但是对于现在的梅迪来讲,要在那十几个贵宾室里,找到属于布瑞恩的那一个,无疑就变得十分困难。
不过,梅迪知道,虽然自己看不见他,但是他一定看得见自己。
灼灼的目光环视着四周,像是在质问着那个不知躲在何处的大光头。
这是为什么?他需要一个解释。
为什么?布瑞恩看着笼子中那双愤怒的眼睛,冷笑着翘起嘴角,他自己也想知道为什么。
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在准备着今晚的赌局。
他付出的,要比其他人看到的,要多得多。
所以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那会是一头狂兽,为什么自己精心准备的毒药居然一点用的没有。
眼前的这种变化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这现在已经不是靠些小手段就可以逆转的局面。
布瑞恩稳稳的坐着,但是座椅上的扶手,已经被他青筋暴起的右手捏出了指痕,可以想象他的内心到底有多愤怒。
一声咆哮,已经对自己脚下的尸体失去兴趣的虎人,朝着梅迪猛冲了过来,带着无法阻挡的气势,打算直接把他撕成两截。
现如今的格鲁已经彻底被饥饿感所征服,脑海中的人性已经所剩无几。
他就像一头老虎一样四爪着地,一个呼吸不到,就已经跑到了梅迪身前。
他的前爪委屈,后退猛蹬,呈现一条弧线跃到半空,朝着梅迪飞去,完完全全就是一头扑食的猛虎。
看着近在咫尺的利爪,梅迪的心情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他只是一个盗贼而已,怎么可能抵挡得了虎人全力的一击!
该死,他在心中痛骂,紧咬着牙齿,用尽一切力气朝后弯曲。
无论心中有多么恐惧,他也不可能束手就擒,这可不是一个下城区人该做的事情。
如果仅仅因为对手比自己强大就选择放弃,那么他也就无法活到现在。他可也是拼尽了一切才活下来的人,才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死掉。
来吧,你个嗜血的畜牲,他在心底怒吼着。
锋利的爪子直接贴着他的鼻子而过,在劲风扫过他脸颊的那一刻,他甚至能够看清虎人爪子上的缺口,那是卡列博留下的,足足有三根利爪被折断。
也是到了现在,梅迪才真正感受到,当初那个拿双刀的男人有多优秀。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直扑过来的虎人,并没能将梅迪像他前一个猎物一样,轻易扑杀。
在最危急的时候,梅迪极力向后仰去,双手撑地,腰部及其柔软的立了起来。
刚好避开了虎人的一扑,并且迅速一转,赶紧与虎人拉开距离。
现场的观众都没有见多这样的战斗方式,被梅迪的怪异动作所震惊,爆发了热烈的喝彩声。
到了现在,他们已经不对虎人是否能杀干净笼中的所有奴隶而感到惊讶。只是希望,那些人能够在虎人的利爪下,稍微多撑一会。
“吼——!”第一击没能成功杀掉猎物的格鲁,愤怒地冲着梅迪咆哮着,再一次朝着他冲去。
虽然孟拉戈虎人从外表上看着很像一头立着的老虎,不过他的身体结构毕竟与真的老虎有着差异。所以现在他趴着的样子,总给人一种显怪异的感觉。
就像一个精神扭曲的人,把自己当做了猫趴在地上。
虽然梅迪已经跑的很快,但是他也只是一个人而已,怎么可能跑得过一头全力追逐猎物的老虎。还没跑出几步就又被格鲁追上,紧接着一爪就从右侧挥来。
看着这一爪所包含的力量,以及两者之间的距离。
现场的观众都不禁惊呼了一声,为梅迪接下来的命运感到担心。就像看到了一个在虎口拼命逃生的人,却始终难以避开亡命的结局。
观众真是一群善变的人,刚才还对梅迪刺伤了格鲁破口大骂,现在又因格鲁的凶残表现,升起了对梅迪的同情心。
可能在那个时候,他们终于从格鲁嘴里大嚼的血肉里发现。
其实,那具倒在地上的尸体,才是跟他们一样的人。
梅迪站住了身子,及其灵活的转了个圈,就像一个舞者,狡黠地避开了追逐而来的舞伴,轻盈地朝着旁边扭去。
至于格鲁袭来的利爪,则是刚好贴着他的腰划过,连衣服都没有沾到。
不能容忍猎物再次从手上溜走的格鲁愤怒的大吼着,锲而不舍地再次挥动利爪,朝着梅迪发起了攻击。但是这些攻击,每次都是快要碰到了梅迪身体的时候,被对方灵巧地避开。
他们此时就像一对站在台上的舞者,愚蠢迟钝的男伴,企图抓住灵巧轻盈的女伴,但是他那粗鲁的动作,每次都被女伴果断而又不失优雅的避开。
如果不是看到前不久那头虎人才生吃了一个人的话,现场的观众都要怀疑,这头虎人是否早就已经和梅迪商量好了。
不然,梅迪怎么可能每次都看似惊险,却又完好无损地避开了虎人袭来的爪子。
对此,格鲁也不了解为什么,明明每次都已经快要的手,结果最终连对方的衣服都没碰到。
刚刚才品尝过人类血肉的他,已经彻底被难以抵御的饥饿感所支配,眼睛一片血红,一心只想着再次领略那滚烫而又充满力量的红色液体。
呼啸的利爪从下方撩起,原本期待着能有鲜血从空中洒下的格鲁,在一次感受到了眼前希望的破碎。
每一次的失败都让他愈发的焦躁,也让他愈发的痛苦。
他的咆哮变得愈发频繁,也愈发尖锐,内心对鲜血的渴望,不断撕扯着他的灵魂。
他现在只期待着,下一次的挥爪,就能触及到对面那个狡猾的人类。
他渴望着将那个充满活力的身体撕成两截,让滚烫的鲜血洒在身上。
但是无论他怎么咆哮,怎么拼尽一切朝着梅迪挥爪,甩尾,鞭腿,扑击,都无法触碰到那个灵活的身体分毫。
在现场的观众看来,他就像是一只蠢笨大猫,渴求着食物,却一直被自己的主人尽情戏弄在股掌间。
他的利爪与肌肉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笑话,在梅迪跳舞一般的动作中,他蠢笨的就像一株植物。
这头强壮的虎人,已经完全陷入了对方的节奏。
而反观梅迪,他的的动作轻巧自然,如同一团流动的水流,看得人赏心悦目。
现场所有观众的视线都已经汇聚到了他的身上,虎人的利爪已经彻底成为了衬托的背景,与死亡擦肩而过的表演彻底征服了观众。
一次扑击过后,已经被失败鞭笞的鲜血淋漓的虎人也开始变得狡猾,直接顺势一滚,企图用身体压住对方,但是,他失败了。
梅迪的反应要比他想象的要迅速,这出乎意料的袭击,只压住了那块老旧的头巾。而那个灵活的梅迪,则是撑在他身上,完成了一次标准的后手翻,然后像是完成了一个舞蹈动作般,优雅的落地。
她的身体笔直,仿佛有一轮银月在背后亮起。紧接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散而下,如同一匹锦缎,柔顺光滑。
“呼——!”没料到梅迪居然是个女孩的观众们,集体惊呼了一声。
随后,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
所有人也都明白了,刚才一直与虎人周旋的,原来是一个女孩。
怪不得她的身体如此柔软,能够完成一次又一次的高难度动作。
与他同龄的男孩,到了她这个年纪,韧带基本上都已经变得僵硬。只有像梅迪一样的女孩,才能够把每一次的闪避,做的像舞蹈一样轻盈。
她现在就像一只优雅的蝴蝶,通过这次落地,完成了自己的蜕变。
梅迪站在笼子的中间,脸颊微红,整个人显得美丽又妩媚。
与老威伦司的女孩不同,梅迪更像一个东方的女孩。她的脸庞更加圆润,五官也更加秀气,漆黑的眸子就像一汪泉水,散发着东方人特有的温婉。
欢呼声持续不断,梅迪踮着脚尖,享受着属于自己的欢呼。
她没想到,原来自己,也有着从阴影里走出来的那一天。
但是她已经累了,持续不断的高强度运动已经极大地消耗了她的精神和体力。虽然她依旧可以做出那样舞蹈般优美的动作,但是面对着这头强壮的虎人,每一个细小的失误都是致命的。
而且这头蠢笨的虎人,也开始变得更加的狡猾,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完满地撑到钟声敲响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