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惊虹从彭无望身上散发出的惊人杀气中艰难地转过头,看了看满含期待望着自己的同门姐妹们,眼中露出歉然的神色,又转回头,始终没有答话。
“哼!”彭无望满不在乎地看了看怒目横眉瞪视着自己的李海华,道:“各位也许听说过战神天兵的传闻。血魔第一次使出战神天兵,乃是在中原群雄围剿他之时,他只是昂立于人群之中,任凭神兵上下飞舞,攫取人命,未出一招一式,已经将这数百豪杰屠戮殆尽。”
这则传闻已经成了武林人士交谈的禁忌夜晚时分谈起,可止小儿夜啼,很多名门弟子从小听着长辈们谈论着这个传闻长大,此时再次听到,无不胆战心惊。
“在莲花山上的时候,”彭无望狠狠地瞪视着华惊虹:“神兵被人无意中拔出,立刻辗转腾挪,连杀四百余人,六大世家的精英高手全军覆没,藏宝密洞之中尸横遍野,很多人尸骨不全。有些人宁可跳崖自尽,也不愿意面对战神天兵的血腥残杀。生还的高手中,有人直到今日仍然浑浑噩噩,不知东西,被神兵的威力吓得失去本性。”
随着他那狞恶而恐怖的描述,一股宛如实质的磅礴杀气宛如万顷海潮,将孤零零站在他对面的华惊虹团团围住。
汗水从华惊虹的脸上一丝丝流了下来,她的神思恍惚起来,面前彭无望的影像开始变成一团模糊。
不知为什么,在这个生死决于一发的关头,她竟然想起了自己童年在黟山练剑时碰到的一只小白鹤。
小时候那童稚而瑰丽的幻想,此刻忽然无比清晰地重现在自己的心田。那个时候,李靖和红拂女的佳话正在黟山流传,红拂夜奔的传说在每一个女弟子耳边一遍又一遍反覆地传唱。
华惊虹也曾经想像着有一天,自己会遇到一个真命天子。她细心地饲养着那只白鹤,梦想有一天乘着白鹤,来到他的身边,和他流浪到海角天边。
后来,这份纯真的感情被剑道上的突破所带来的激情所掩盖,再也没有重现心头。
在这生死关头,她没有想到剑道上存留的尚未穷尽的变化,没有想到越女宫未在她的领导下登上天下第一派高峰的遗憾。
她只想到,童年的那只白鹤,和关于那只白鹤所牵绊的种种美妙的遐思。不知为什么,此刻,她的心中竟然没有一丝遗憾,只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甜意。
豁然间,她猛的发现,整个光明顶重新进入一片死寂,每个人都在紧紧地盯着彭无望和自己。她感到一丝浸透汗水的头发被山风吹到了鼻尖,让她感到一阵阵酥痒。
“你不怕死吗?”彭无望的厉喝宛如霹雳,在静寂的光明顶轰然炸开。
他那勇豪的气势,几乎让比剑台外越女宫年轻的弟子崩溃。她们的眼中滚动着恐惧的泪水,握剑的手不自禁地轻轻抖动。
华惊虹奋力昂起头,轻声道:“你若可以,便来杀死我。”
彭无望深深地看着衣襟飘舞的越女宫主,良久良久,才喟然叹了口气:“我和你无仇无怨,杀你做什么?”
他转过头,捡起抛在比剑台上的衣服,搭在肩膀上,对着洛鸣弦招招手,道:“鸣弦,我们走。”
洛鸣弦垂头丧气地来到他身边,小声道:“没想到她真的不怕死。”
彭无望看了看周围的越女宫弟子,叹道:“越女宫的声誉,真的这么重要吗?”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等一下,”华惊虹这才回过神来,急道:“彭少侠,你就这么离开了?”
“我现在打不过你,刚才又吓不倒你,难道还不走吗?”彭无望苦笑着说。
“原来如此。”直到此刻才回过味儿来的越女宫弟子,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只见比剑台周围一片哗啦啦之声,原来是一些年轻弟子经过刚才的大起大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长剑,百余把长剑纷纷落地,煞是壮观。
连锋、渡劫大师和李海华等众人如释重负地露出轻松的笑意,面面相觑,回想刚才一触即发的场面,都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只有华惊虹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彭无望面前,道:“你的刀法这两个月来可有长进?”
彭无望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道:“还好,有些进步,不过仍不是你的对手。我再想想,一年之后再来领教吧!”
华惊虹直到此刻才舒了口气,笑了笑,道:“你有这个志气,总是好事,不过我不会让你过关的。”
“走着瞧吧!”彭无望点点头,道:“请宫主务必将我的话带到金百霸那里,告诉他,我一年之后再来。”
“好的,”华惊虹奇怪地问:“你这句话有什么用意吗?”
“当然,”彭无望笑了起来:“这几年来,金百霸的日子不好过吧!”说完摇了摇头,携着洛鸣弦向山道走去。
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了下来,转过头对华惊虹说:“无论如何,对于宫主的勇气,我还是非常佩服的。”想了想,似乎还要说什么,但是最后只是点点头又道:“佩服。”说完,转身走了。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华惊虹落寞地微微一笑。
夜晚的光明顶月华如练,两道剑光宛若两条漫天飞舞的银色游龙,不断吞吐变化,此起彼伏。绞缠之时,泛起无数星辉白羽般的灿烂而迷人的剑影分离之时,又好似西归的白鹤,翩若惊鸿,无迹可循。
斗到分时,一声清朗的长啸伴随一声悦耳的鹤鸣同时响起,两朵艳丽的剑花宛若午夜盛放的昙花猛然绽开,随之而来的是哔哔剥剥爆豆般的金铁交击之声,天下第一公子连锋和越女宫宫主剑仙子的身影这才从满天剑雨乍然出现,分立在比剑台的两侧。
“惊虹剑法更进一层,连某又输了一招。”连锋的脸上没有一点颓唐失落之色,反而洋溢着振奋的激情,似乎仍然沉浸在刚才精彩比剑的余韵之中。
华惊虹的脸上也露出兴奋之色,道:“连兄剑法精彩之极,更有很多惊虹从未想过的创意。这次比剑我的收益,只有比你更多。”
“能为惊虹对剑道上的领悟尽一份心力,乃是连某的荣幸。”连锋衷心地说。
华惊虹点点头,目光留恋地在比剑台上停驻了半刻,才若有所思地说:“连兄的心意,惊虹十分感激。”
看着她的神情,连锋问道:“惊虹有心事?”
华惊虹连忙摇摇头,苦笑一下,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