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一章 狼狈(1 / 1)盛京沧海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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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延年负手立在岸边,神念放出,笼罩了数百丈河面。

方才他吃不准肖俞跳河之后是顺溜而下还是逆流而上,故而不惜内力用上了一招泰山压顶。本想着肖俞即便不被震死,至少重伤之下无法继续在水底潜伏,就要乖乖浮出水面束手就擒。

谁知过了片刻,神念所及之处,还是除了水声别无动静。

此时远处人声嘈杂,却是几名缉捕司的属下带着一干兵丁也追了过来。

董延年一声令下,兵士们迅速散开,沿着河岸开始巡查,而几名缉捕司的属下则脱去外袍,下水搜寻。

而此时的肖俞随波逐流漂出数里远,已经接近了城墙下的水门。

董延年的一记重击,自然令他吃了不小的苦头,内息几乎难以为继,差一点就要跃出水面自投罗网。只是生死一线之间,他忽然发觉自己对水元气又有了格外的亲和,在河水凝实的那一刻,自己虽然无力对抗董延年的泰山压顶,但随着身体的微微摆动,紧贴着自己皮肤的一层河水却隐隐有了些松动,便似拿烧红的铁棍插入冰块之中,从外面看冰块还是浑然一体,而里面刚好给自己留下些许活动空间。

更可喜的是,肖俞居然莫名其妙在水底换了一口气!

过去游历江南时,听江边弄潮儿吹牛,常说水性好到极致的人可以在江底睡觉。肖俞那是自是嗤之以鼻,人毕竟不是鱼,一口气憋得再久,总归要到水面上换气,怎么能在水底睡觉?说这话的人虽然笃信无疑,但无奈自家还没到那等境界,没法演示给肖俞看,肖俞自然觉着是胡吹大气。

这口气,又与胎息之法不同。内功练到上品境界,对道家胎息发自然不会陌生。打坐之时,意系住息,在丹田中,宛转悠扬,聚而不散,则内脏之气与外来之气,交结于丹田,如身在胞胎,是为胎息。而肖俞此时呼吸到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外来之气!

原本已无以为继的内息,恰似干涸的河床注入一股清流,转眼间便活泛起来。肖俞也顾不上探究原因,身形再度随着水流开始摆动,不多时便接近了城墙。

河水在城墙下稍显湍急,因为筑城之故,这里的河床收窄。为防有人经由水底潜入,水面下立了粗如儿臂的栅栏,缝隙极小,成人决难通过。肖俞探手一摸,竟然都是实心铁杆,便断了硬撞的念头。好在水下并无铃铛之类示警之物,肖俞便决定在河底挖个洞钻过去。

铁栏杆入泥甚深,肖俞向下掘了一尺之后仍未能绕过栅栏。

肖俞发了狠,十指运劲,如钢耙般钻入泥地,直掘入三尺多深,方才绕过栅栏。此时内息又有所不继,肖俞忙意守丹田,希冀再找回方才莫名其妙换口气的状态,哪知也如文章天成,妙手偶得,想要再度复制却不可再得。只好强忍着极度的不适,草草在栅栏下挖出一个径宽尺余的泥洞,再用上新学到手的缩骨之法,几下扭动便钻了出去。

过了铁栅栏,肖俞并未急着远遁。他估摸着还在城墙之下,不虞被人发现,便悄悄浮出水面,只露出口鼻,贪婪地大口呼吸了几下,果然无人发觉。而后又缓缓潜入水底,继续顺流向下游飘去。待气息不继,便再度浮上来换气。如此往复数次,已离城十几里远。

接近济水之时,水流再度变急。

肖俞心知济水水深流急,以自己眼下的体力,要是进了济水,只怕没被董延年追上就先给水龙王捉了去。便顺着河底走上河床,先在河边水草丛中静听片刻,耳力所及全是水声虫鸣,方放心上岸。

在水里浸泡了多时,在给城外野风一吹,肖俞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本来已经自诩寒暑不侵的洞玄境小高手,此刻内外交困之下,狼狈得与寻常人无异。

济水对岸数十里,是濮阳县。肖俞知道河东谍子房在濮阳有个据点,若是今夜能赶到那里,自己就算安全了一半。只是不知道现在是否真的甩掉了董延年。要是自己去了濮阳,而董延年随后跟来,自己岂不是以邻为壑?

思索再三,肖俞决定还是先不能去濮阳,转而向北,顺着官道奔更近的鄄城而去。想来济阴守军即便出城搜索,也是先搜村落与小道,万不会想到这个小蟊贼重伤之余还敢大摇大摆地走官道。

肖俞边走便暗暗运功蒸干衣衫,又拢了拢发髻,不多时,除了脸色苍白些,已看不出异样。

约莫行出二三十里,身后隐隐有马蹄声传来。

肖俞心里暗暗叫苦,难道大梁缉捕司这般神通广大,这么快就追了上来?

忙伏身到官道旁的草丛中,屏住呼吸,暗暗观察。

片刻后数十骑顶盔贯甲的兵士飞驰而过,显然都是梁军中的精锐骑卒。也吃不准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反正在梁军的地盘上,举目皆敌。肖俞大气不敢出,直到骑队远去再也听不到声音,才敢露出头。

而此刻的济阴城,早就因李柷的消失和肖俞的逃脱而乱成了一锅粥。

全城大索自不必说,守城巡卫与州衙捕役挨家挨户砸门,缉捕司与外廷监的高手神出鬼没哪里都看上一眼。而董延年的几名直属手下也终于发现了城墙水门下的异样,董延年才知道这个机变百出的年轻人也许早就不在城中。

董延年当然不会因肖俞的不再城中就停止大索。反正济阴城安生太久了,难免藏污纳垢,趁这个机会荡涤一下,也不是坏事。他也没知会别人,独自一人出了城,沿着河流追了下去。

肖俞是在他手上跑掉的,绝不能假手他人擒回!这是大梁都缉捕司掌刑大人应有的尊严。况且,丢了人犯这样的过失,一旦被顶头上司郭言拿住小辫子,只怕有自己的一阵难受。一想起那个心机深沉笑里藏刀的大梁都缉捕使臣,饶是董延年自问纯就武学修为而言单手就能打赢他,可仍然抑制不住发自心底的忌惮。

董延年的追踪之法,在中原各镇都是响当当的。眼观,耳听,鼻闻,甚至闭目感知,只要他愿意,似乎一草一木都会为他通风报信。很快地,董延年找到了肖俞的上岸之处,甚至在肖俞犹豫是去濮阳还是鄄城时短暂停步思考的地方也站了片刻,最终重重踏上官道,施展身形大步鄄城方向飞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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