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忍着后背上的疼痛,向房梁上看了一眼,对那名黑衣人道:“三子同心,如今已去其二,你还有什么花样?尽管使出来吧。”
仅存的黑衣人脸上闪过一丝冷厉之色,手中分水刺激射而出,当作暗器向李存勖飞来。同时脚下发力,“哗啦”一声,撞破屋瓦逃之夭夭。
李存勖闪身躲过飞来的分水刺,对黑衣人的举动倒有些意外。本以为他会冲上来和自己拼命,哪知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眼睁睁看着自己两个习哦in各地死在李存勖手上,居然就这么逃了。不过这也隐隐说明,在这间客栈中,宋金祥所能凭恃的护卫就这么多人,再也没有后手了。
李存勖心下一喜,开始逐个房间搜素。
这时楼下又爆出一阵脚步声与叫喊声,是方才袭击李存勖那群弩手冲了进来。李存勖见船夫谢大成已将楼下持横刀的侍卫料理得差不多,再对付十几个弩手想来问题也不大,继续搜索。
不多时船夫谢大成也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李存勖回头又看了一眼,见他满身鲜血,便问了一句:“伤势无碍吧?”
谢大成忙拔掉肩头一支弩箭,道:“不碍事,大都是那帮废物的血,我就受点皮外伤。”
李存勖点点头,不再多言。
说也奇怪,也不知是四海客栈本就只接待了宋金祥一人,还是这里的人住客早就被疏散了,上上下下的房间竟然全是空的。
难道来晚了一步?
不对。若是宋金祥早就溜了,这些护卫没理由还留在客栈里和自己拼命。要说是设下口袋就等着自己自投罗网,那这口袋也太不结实了。
玄机还在客栈内。
李存勖问谢大成道:“你对机关消息之类的,所知多吗?”
谢大成有些不好意思:“仅知皮毛,那还是刚到谍子房时训导的课目。”
李存勖道:“知道皮毛也行,至少比我强。你观察一下,这客栈内是否有密室暗道。”
谢大成答应一声,来到客栈一楼大厅中,细细地看完四周角落,来回踱步丈量尺寸,又仔细叩击几处墙壁,伏在墙上细听声音,忽然眼前一亮,叫道:“公子,找到了!”
李存勖目光一直未离开谢大成,他叫出声的时候,李存勖已经从他的视线里发现了问题所在,身形如闪电般掠到柜台后酒阁旁,举手敲了敲,固然发出空鼓之声。李存勖也不去找寻机关在哪,双掌运劲在墙壁上一拍,“轰隆”一声,原本看似结实的墙壁被击出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后面果然是个方才未发现的房间。
李存勖又挥出一掌,将洞口打得高了些,可容自己不必躬身也可进入。吩谢大成守在外面,自己倒背双手,施施然走了进去。
洞后的房间甚至雅致,正中间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摆着几碟小菜,一壶酒。桌后坐着一人,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一身蜀锦长袍,面容清瘦,神色甚是愁苦。
李存勖问了一句:“你就是宋金祥?”
那人默不作声,但眼神已经算是承认了。
李存勖道:“找你不易啊。你将七夜勾魂的解药交出来,我留你一条狗命。”
宋金祥眼神闪动,依旧没有说话。
李存勖又道:“这么金贵的药,也许你没随身携带。这样吧,你把药方交出来,也能保住小命。”
宋金祥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李存勖心里一动,道:“你是在拖延时间?外面那些酒囊饭袋都被我打发了,没人能来救你。也不知你主子究竟在不在意你的秘药监,怎么地就安排这些货色来随扈?另外,你也不用奢望有援军回来。我既然能出现在这里,首阳镇已经是水泄不通了。任你梁军有千军万马,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在这一时三刻,能决你生死的,只有我。”他看出宋金祥有所希冀,想来是希图着同僚得了消息赶来救援,故而口出大言,为的是打消宋金祥的念想,让他乖乖就范。其实只要宋金祥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就会发现破绽——首阳镇好歹也是在梁王治下,又离洛阳这么近,对方就算有天大的能耐,又怎能在梁王眼皮子底下将首阳镇围的水泄不通?
只是宋金祥似乎已经不怎么太冷静了,嗫嚅着终于开了口:“你说会留我一命,可当真?”
李存勖一笑,坐到了宋金祥对面,老实不客气地将酒壶抓了过来,掀开壶盖闻了闻,满脸陶醉之色,随后将酒壶放下,却没有喝。而后对宋金祥说道:“你的狗命一钱不值,我要来作甚?我要的是解药。”
宋金祥低下头,似乎在天人交战。李存勖左手按在桌上,两根手指叩击着桌面,嘴里不轻不重的“咹”了一声,宋金祥哆嗦了一下,道:“好,我给你方子。”
李存勖叹了口气,想起货船上慷慨赴死的那名亲随,不禁有些替他不值。
宋金祥探手入怀,取出一只扁平的小匣子放在桌上,正要说话,忽然密室外一个声音传来:“宋监正,你这么做,有负圣恩啊。”
宋金祥如遭雷击,面色瞬间变得灰白,嘴唇开始哆嗦。
李存勖霍然站起,警惕地向外看去。
外面谢大成刚喊出一声“什么人”,紧接着就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李存勖出手如风,先抢过桌上的匣子,而后一把抓起宋金祥挡在身前。密室外一阵劲风席卷而来,屋内已经多了一人。
李存勖盯着对方那张僵尸般的脸,脸上疤痕交错,忽然想起肖俞提过的一人,顿时有些胃里泛酸,试探着问道:“阁下何人?”
对方格格一笑,声如夜枭,道:“大梁都缉捕司掌刑,董延年。”
这下没跑儿了。李存勖暗暗叫苦。本打算单枪匹马拿下宋金祥,在肖俞面前出一把风头,没想到宋金祥身后还跟着这么一只黄雀。不过肖俞说上次这厮被弩箭刺中下身,也不知现在恢复得怎样了。要是功夫打了折扣,自己未必没机会溜之大吉。
宋金祥颤悠悠地喊道:“董掌刑千万不要误会,我方才那是缓兵之计!”
董延年道:“哦?宋大人也懂兵法?”见宋金祥如小鸡啄米般连来呢点头,语声转冷道:“在下在外面可听了多时了,怎地没听出宋大人是在用计?”
宋金祥一怔,随即嘶声道:“董延年,你是故意的?”
董延年道:“董某受皇命前来保护宋大人,自会尽心尽力,不让宋大人伤在贼人手中。方才在下赶到时,谅这小贼也是跑不了的,就一时好奇,想看看宋大人是怎么与逆贼周旋,回头好帮宋大人扬扬名。可哪成想???废话就不多说了,董某受命保护的是秘药监的监正,可不是首鼠两端心怀异志的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