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皇城静静地耸立,没有对寒月上人有丝毫回应。
寒月上人剑眉倒竖,低声自语道:“真是太久没在江湖上走动了,小儿辈竟如此托大!”
巨龟仿佛与他心意相通,咧开大嘴露出锋利的尖齿,冲着城门发出一阵低沉的嘶吼,随后慢吞吞迈开步子,继续向宫门走去。
忽然皇城深处两道强大的气机冲天而起,顷刻间划到宫门上空。巨龟懒洋洋地停步,寒月上人面带哂笑看着两名灰衣老者轻若无骨一般落到了地上。
其中一名老者恭恭敬敬地叉手为礼,道:“晚辈龙门宗康罕之,见过前辈。陛下不知前辈大驾光临,失于迎候,还请前辈海涵。此刻陛下正在处理些紧要政务,特意派我等兄弟二人前来音节前辈,请前辈先到偏殿稍坐。”
周围的士兵无不面面相觑。这须发皆白的老者居然称呼这年轻人为“前辈”,难道这年轻人方才说什么“五十年”云云真的并非胡吹大气,他真是一位驻颜有术的老妖怪?
老者礼数周到,寒月上人却并不领情:“哼哼,你们朱家皇帝好大的架子。不亲自来迎接也就算了,还把握老祖我晾在偏殿。怎么,还当我是来求他赏口饭吃的江湖骗子呢?”
老者忙道:“前辈恕罪,陛下万万没这个意思,是晚辈考虑不周。这就请前辈到天枢殿稍待,晚辈这就去请陛下。”说完,向另一名老者使个眼色,候着会意,闪身掠回皇城。
寒月上人点点头道:“看你二人的身手,也都有了大观境界。既然都心甘情愿为这朱皇帝所用,看来这位新天子还有些过人之处。”
老者道:“前辈法眼无差,我兄弟俩确实侥幸进身大观境界。至于陛下么,自然是有雄主之风。稍后前辈一见便知。”一挥手,身后的皇城正门——端门缓缓打开。露出后面长长的御道。
寒月上人不再多理会那老者,催动脚下的巨龟,带着玄幽子一起进了皇城。
再次来到皇城,玄幽子心情大不相同。此前几次进来,虽说有个国师的超然身份,大师兄也说只是和梁帝合作,但朱全忠身遭那若有若无的煞气总会让他不自在。这次就不一样了,跟在功力通玄的师叔身边,怎么地也有了些狐假虎威的底气。幸好当年师父有先见之明,只是将这位离经叛道的小师叔囚禁起来,并未如一些低阶弟子所想那般“清理门户”。否则,眼下宗门人才并不兴旺,哪有卷土重来杀回洛阳的一天?
寒月上人一边四下里张望,一边对脚下的巨龟说道:“老弟,这些年洛阳宫城颓败得厉害,远比不得五十年前了。想来是世道不好,皇家的脸面都顾不得了。就这么个破地方,也难怪那些混小子都远走高飞了。可你为什么还窝在这里?洛阳的气运,如今已大不如前,你再待下去,于修行有损啊。”
巨龟侧过大脑袋看了寒月上人一眼,依旧慢吞吞地行走。
寒月上人失笑道:“什么,你在河底窝了五十年,就为今日迎我一回?当年你可是出了名的老实头,如今也学会口花花了。老祖我是万万不信的。”
巨龟又回了一下头,这回眼神里带上了三分幽怨。寒月上人大袖一挥,轻轻抚在巨龟的脑袋上,铿然作响。寒月上人道:“好好走路,别一步三回头。”
巨龟只得转头向前,边摇头边前进。看这情形,若是老龟能口吐人言,此时定会哀声叹气,懊恼自己交友不慎。
走完长长的御道,来到第二座门前。这里是宫城大内的正门则天门。有那老者引路,宫门自然也是应时而开。过了这道门,便是真正的宫闱禁地了。
老者将寒月上人引到大政殿前的天枢殿。这里本是昔年武后临朝时所建,在通天浮屠问世之前,这里是武后“沟通天地神灵”的所在,故而殿内没有太多陈设,只在当中藻井下置了几个蒲团。武后退位后,二百年的时光里,天枢殿里的陈设竟没有太多变化,也算得上是一桩奇事。
寒月上人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当众的蒲团上,对引路的老者说道:“老祖我没耐心和你们的皇帝耍花枪,半刻钟他要是没来,我就拿你的小命先出出气。你就自求多福吧。”
老者苦笑一声,道:“前辈放心,陛下少时便到。”
正说话间,殿外脚步声响起。老者先是面色一喜,随即发觉这脚步轻快,而且只有一人,应当不是皇帝陛下过来了。向殿外看时,顿时一怔,来者居然是三殿下朱友贞。
朱友贞探完监,在回自己寝殿的路上便发觉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寒月上人毫不收敛的狂放之气四下散逸,只要有些内功根底的人便会心有所感。朱友贞很好奇何方神圣有这等胆识敢闯皇城。方才义兄朱友文言犹在耳,说父皇身边有的是高手护驾,外人轻易接近不得父皇。没想到这么快现世报就来了。
待拉过一名侍卫头目问清缘由,这才知道来者敌友难辨,只说来人身边跟着一位好像是前段时间新聘的国师。这几位国师朱友贞都是见过的,心下就先笃定了不少。虽说方才听义兄讲起那晚在通天浮屠,二位国师如何灰头土脸,但毕竟有一位国师在场,来者不会闹出多大乱子。对这样的人物,在自身安全无虞的前提下,朱友贞还是想见识一下的。
哪知走进天枢殿一看,一位相貌英俊到让人发指的年轻人端坐在蒲团之上,往日高深莫测的国师一脸恭敬地侍立在一边,朱友贞这才觉得也许国师镇不住这位不速之客。待看到趴在一旁的巨龟,朱友贞更是差点惊掉下巴。自幼随父亲走南闯北,朱友贞也见过不少奇珍异兽。可这么凶神恶煞的巨龟,实在是生平仅见。
惊奇之余,朱友贞连寒暄都免去了,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咦,这老龟在此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