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俞心知若是久战之下,必然对自己不利。还是速战速决的好。只是对这位武大舵主是杀是留,委实有些不好决断。一掌毙了,一了百了,自己拍拍屁股走人,扬州分舵群龙无首,到时候北漕帮众大举而来,自然阻力要小得多。但自己这趟前来设伏,本意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武鸣修挟持,而后交给北漕处置,并不愿多伤人命。而眼前这局面,在南漕几十名精锐弟子的围攻之下,杀人、脱身都不是难事,可若想做到原本所想的“神不知鬼不觉”,那就有点为难了。
肖俞心念急转,倏地松开了原本握住武鸣修的手,十指如风,连点武鸣修身上几处大穴,武鸣修登时动弹不得,连内息都无法运转。
肖俞一个闪身落到武鸣修身后,右臂紧紧箍住武鸣修的脖子,沉声喝道:“快让你这些手下退开!”
武鸣修显然很是不甘,脸色一连数变,发现无法冲开肖俞的禁止,但若要服软,却万万不是武舵主的性格,索性闭上了眼,任由肖俞处置。
肖俞立刻发觉武鸣修心中所想,左手一指围成一圈的帮众,道:“你们舵主性命就在我手上,谁敢轻举妄动,就是害死你们舵主的元凶!”
这一声甚是好用,几十名帮众虽然蠢蠢欲动,却真的谁也不敢上前了。
武鸣修睁开眼,大声叫道:“你们这些混账东西,犹豫什么?大伙儿一起上,杀了这个北方佬,莫要顾忌我!”见众弟子仍是不不动,又喊道:“今日谁不尊号令,我要是活下来,定不轻饶!”
毕竟武舵主威势深重,众弟子虽然有些犹豫,却都不约而同地试探着上前了几步。
肖俞见武鸣修横下一条心要和自己同归于尽,他自然没有心思奉陪。举目看了看房顶,方才已经留意,房顶上并无脚步声息,破顶而出倒是条好出路。主意已定,肖俞深吸一口气,拎着武鸣修腾身而起,在南漕弟子的惊呼声中,二人冲破房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肖俞并未在房顶停留,在屋脊上轻轻一借力,眨眼之间已经倒了十几丈之外的。武鸣修虽然武功也不弱,但轻功并非所长,自然没有过这等瞬息十几丈极致体验,何况此时受制于人,手脚不能用力,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响,要不是江湖沉浮几十年积攒下来一点儿胆气,此刻早就吓得大叫出声了。
几十名南漕弟子中有些轻功好的,争先恐后跃上房顶,却只见月下两人而断身影如箭一般向远处激射而去,这帮人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脚力,面面相觑一番,只得由他们去了。
几乎与此同时,南漕扬州分舵大门前,来了两名女子。
为首的女子一身黑色衣裙,脸上也是黑纱遮面,看不清长相,但身形窈窕,步伐轻快,一看便知年纪不大。另外一人身穿灰色衣裤,虽是女子,身材倒比寻常男子更健硕些,年纪约莫四十开外,看衣着、发式,像是大户人家的仆妇,但双目神光内敛,显然时内功已达上品的高手。
健硕夫人来到门前,向守门弟子出示了一块小小令牌,那弟子吓了一跳,连通传一声的手续都免了,直接引着两名女子倒了内堂。
不多时,在扬州分舵素有智囊之称的二管事白二先生一溜小跑来了内堂,见了黑纱女子,赶紧施礼参拜。黑纱女子不耐烦地问道:“虚礼就免了,你们舵主哪里去了?”
白二先生忙将武鸣修侦知北漕高手行踪、意欲设局反杀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黑纱女子听了,柳眉倒竖:“蠢货!自作聪明的蠢货!对方既然敢单枪匹马来到扬州,还会怕你们这点人围攻?武鸣修去了多久了?”
白二先生思索了一下,道:“舵主是酉牌时分出的门,这会儿那人若是存心下手,只怕这会儿已经交上手了。”
黑纱女子翻了个白眼,道:“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武鸣修这舵主算是做到头了。老白,你也别空等了,赶紧派人去接应吧,搞不好是给你们武舵主收尸了去。”
白二先生一愣,试探着问道:“真有这么严重吗?尊使是不是有些高看北漕那些人了?”
黑纱女子还未出声,身后的健硕夫人瓮声瓮气开了口:“大胆的奴才,咱们姑娘是总舵的采访使,见识阅历不远在你之上?咱们姑娘的话,也轮得到你来质疑?”
白二先生身子躬了躬,不敢再多话。
黑纱女子反而放缓了语气:“总舵对北漕那人的情报搜集了不少,还没来得及只会各处分舵,你们不晓得利害,到也不能全怪你们。从谍报上看,你们武舵主要设计的这人,应该是一位入微境的高手。”
白二先生不由自主“啊”了一声,道:“北漕竟然下了这么大的本钱,请来这么一位高手坐先行官?那武舵主岂不是凶多吉少?”
黑纱女子没好气地道:“废话就不要多说了,赶紧派人去看看吧。本使就不跟着一起去了,待会儿有什么动静来报知与我就是了对了,若是你们那位武舵主已经不行殉职了,尸首也不必给我过目,我有些见不得血。”
白二先生顿时腹诽不已,但脸色如常,告辞之后,火速集结了三十几名弟子,飞也似向听涛书馆赶去。
待内堂清净下来,黑纱女子叹了口气,道:“于嫂,要是姓武的真的没命了,那咱们这趟来扬州,是不是就先输了一半?”
被称作“于嫂”的健硕妇人道:“姑娘,帮主给咱们的训令是拿下北漕那名年轻高手,可不是护他武鸣修周全。就算姓武的此刻没命了,过后只要咱们挡住北漕那人,也算是大功一件。再者说了,姓武的自做聪明,丢了性命也是咎由自取,与姑娘何干?”
黑纱女子摇摇头:“临行前我跟干爹吹了牛,说我走到哪,北漕就得退避三舍。可咱们刚到扬州,这里的舵主就被人家弄死了,我脸上岂不是很没有光?”
于嫂半是安慰半是戏谑道:“姑娘您也说是吹牛了,帮主是看着您自幼长大的,不会当真。再说了,从谍报上看,北漕这位年轻高手虽然功夫深不可测,但不是心狠手辣之辈,从徐州到楚州,虽然出手多次,伤人不少,但从未亲手杀过一人,看起来是不愿意与我南漕结下死仇。所以,据我的蠢念头向来,姓武的似乎不至于送命。”
黑纱女子语调舒缓了些:“若真是这样,算这姓武的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