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井飞蓬身手刁钻,大大出乎马如空意料,但马如空终究是久在刀口上讨饭吃的老江湖,虽然情势危急,却是忙而不乱,腾出一只手重重劈在刀身上,那长刀原本就已经弯曲,在这一击之下,登时断成数截。马如空在这双手浸淫几十年,掌上功夫刚柔并济,虽然没登上品境界的门槛,但在在中品境界中,端的是所向披靡。
井飞蓬飞快地撤刀后退,将断刀丢在地上,抱拳道:“你很厉害,我输了。”
原本还在大声呼喝加油鼓劲的南漕帮众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虽然井飞蓬对上马如空打得很是吃力,但至少在场面上还未落下风,怎么就突然认输?
井飞蓬看了一眼唐舵主,歉然道:“舵主,这人功力深厚,我不是对手。”
唐舵主本来也大是愕然,但势必不能出言责怪井飞蓬。毕竟他已经连胜了三场。车轮战之下,又对上了对方领头的人物,能撑持到现在,已是南漕天大的面子了。换作别人上去,还不知会输的多难看。便安慰道:“兄弟,打得好,给你家舵主长脸!你先歇着,这最后一场,我来!”
双方已经对战九场,分别是四胜四负一平,居然打成了平局。这最后一阵,双方都知道万万不可闪失。是以唐舵主亲自上了阵。
马如空回头看了看骆希夷,他自然知道骆先生不会亲自下场。所谓劳心者不劳力,骆希夷是帮中白纸扇,虽然也有些功夫傍身,但真要是轮到他挽起袖子动手,只怕北漕也死得不剩几人了。他看了骆希夷一眼,意思是要不要自己对付着唐舵主。虽然自己自信还有一战之力,但最后一阵既然关乎双方去留,自己也有些摸不准对手的深浅,万一有个闪失,过后怕要落埋怨,故而需要征询一下骆希夷的意见。
骆希夷心中微一踌躇,忽然对面人群中一个声音响起:“骆先生,这最后一阵,还是我来吧。”
骆希夷先是一怔,随即喜形于色。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那离开多日的徐客卿。有他在场,南漕就是再来百十人,又有何惧?
南漕众人却都是齐齐愣住。这声音分明是从自家阵营里传出,怎么听口风却是对面的人?难不成自家这边混进了奸细了?
肖俞轻轻推开身前的几人,举步前行。方才与他搭话的那人张口结舌,懊恼得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
一群南漕帮众下意识地闪出一条通道,让肖俞走到了前面。肖俞经过唐舵主身边时,还很客气地向他点头微笑。虽然戴着人皮面具笑得有些僵硬,但好歹能看出笑意来。只是在唐舵主眼中,这一笑怕是比嘲讽詈骂更可恶。伸手去抓肖俞的肩膀,口中喝道:“你是何人,什么时候混到我们这边的?”
肖俞不闪不避,连脚步都没有加快,但唐舵主这一抓偏偏就莫名其妙落了空。肖俞边走边道:“也没多久,光看到你们这位井兄弟大显身手了。怎么,欺负我北漕无人吗?”
骆希夷上前迎了几步,抱拳道:“徐兄弟,幸亏你回来得及时。要不然,待会儿这帮兔崽子要是输了不认账,老哥哥真要头疼呢。”
肖俞心中暗笑,这骆希夷果然满肚子花花肠子。分明是打成了骑虎之势,胜败难说得很,非要说怕对方输了不认账。这么一来,既照顾了双花堂这帮骄兵悍将的面子,让马如空也有台阶下,不至于弄得好像徐客卿不回来就一定要吃败仗一样,又让肖俞也觉得自己很重要,回来得很及时,真的能够左右大局。肖俞对这家伙是越来越佩服了。
那唐舵主在身后“呸”了一声,道:“做你娘的美梦,谁他娘的就输了不认了?最后一场还没打过,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小子,你要下场?先报上名来,老子不打无名之辈!”
肖俞先和骆希夷客套了两句,然后不紧不慢回过身,对唐舵主笑道:“我的名字,说了你也不见得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你姓甚名谁,咱们就别扯这个虚招子了。动手吧”这两句话已然是很不客气了,语气与方才井飞蓬硬顶马如空一般无二,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唐舵主大怒,双手拳掌交击,就要动手。忽然衣袖被人拽住,怒意更盛三分,扭头喝道:“做什么?”
拽住他的,正是井飞蓬。
井飞蓬小声但急切地说道:“舵主,别过去!”
唐舵主见是井飞蓬,倒也不好发作,声音缓和了三分,问道:“为什么不能过去?”
井飞蓬道:“那人那人很厉害。”
唐舵主双眉一拧:“能有多厉害,难道我会怕他?”
井飞蓬犹豫了一下,道:“我见过他,他如果不出意外,是入微境的高手。”
“入”唐舵主还要骂人,忽然意识“入微境”这三个字的分量,不由得又看了肖俞一眼,压低了声音问井飞蓬:“你没胡说?”
井飞蓬道:“属下哪敢胡说,先前熟属下在金陵游历时,亲眼见过他出手,当是入微境无疑。”
唐舵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为胡长胜报仇,为金陵分舵撑场子,都是江湖义气,分所应当。可要是事涉自己的小命,那可就要好生思量了。不要说是入微境高手,哪怕就是来个洞玄境,自己也要退避三舍。
只是眼下这种情形,自己刚刚扔出去狠话,势必不能立马服软。唐舵主试探着问道:“阁下何人?也是北漕中人吗?”
肖俞一指井飞蓬:“你这兄弟既然认得我,你何不问问他?”
唐舵主下意识地看了井飞蓬一眼。
井飞蓬却甚是踌躇。对面这人虽然戴着面具,和自己上次所见不同,但身形、声音、眼神一般无二,而且对方并未否认,显然就是自己上次“追捕”的那两人之一。自己先前怀疑他们与胡长胜之死有关,只是一没有线索,二没有证据,这话可万万不能乱说。否则,南漕百十位兄弟就在这里,听说杀害胡长老的凶手就在眼前,这仇报还是不报?不动手,面子上肯定过不去。要是动上了手,以这人的武功,不知又会有多少南漕帮众白白赔上性命。
而更让井飞蓬拿不定主意的是,上次曾远远看到这人摘去面具后的真面目,那张脸着实让自己大吃一惊。要不是为那张脸,自己也不会溜出刺史府,独自到了润州,最后混入南漕润州分舵。
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找机会查明眼前这人的真实身份,解开自己的疑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