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杨成望着滚到墙脚下的赵子铭,仰天狂笑,眼泪都笑了出来,许久方歇,说道:“十五年前,我鹰爪门被李沧海一夜之间,夷为平地,老夫败在他的八极拳下,重伤逃脱,实力大降,之后听说李沧海遭弟子背叛,离奇失踪,生死不明,本以为今生再无复仇之望,没想到他躲在小小的孤狼帮中,还更名改姓,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老夫自认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哼哼,小娃娃,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拜错了师父!”
月光下,杨成手舞足蹈,满是皱纹的脸上苍白无血,表情狰狞,状若厉鬼!
赵子铭心底寒气直冒,又见杀了贾商的两个汉子围了过来,更是叫苦不迭,忽见头顶横着一根树枝,心生一计。
他此刻半蹲在地,双腿肌肉悄然绷紧,而后猛地跃起,双手攀住树枝,手背朝外,向下一拉,身子腾空而上,再倒翻而下,稳稳立在墙头。
赵子铭刚有动作,杨成和彭氏双煞便同时扑了过来,他翻上墙头,那三人一先两后恰至墙下。
赵子铭扬手甩出两颗圆圆的东西,砸在离三人最近的地上,然后不敢耽搁,飞身一跳,再顺势前滚。
嘭嘭两声巨响!
一股气浪掀来,赵子铭被推得多滚出老远,回头看去,不由倒吸冷气,只见那堵丈许高、尺许厚的围墙缺了一大道口子,四周烟尘弥漫。
赵子铭脸色变幻不定,他刚才掷下的两颗圆球,是月前药老怪送他回雏狼庄时给他的防身之物,名唤火雷,产自西北天延府,威力巨大,据说猝不及防下,即便是七层高手挨了,不死也残。
刚才形势危急,他把两颗火雷都打了出去,也不知道黑发老头那三人是生是死,他一时间倒不好决定去留了。
不过想了片刻,赵子铭还是一咬牙的躲在一处墙角后,不住往破墙那边探头观望,就这么跑了,他不甘心!
烟尘散去,静悄悄的,赵子铭猫着身子走到破墙边,向里面一看,而后松了口气地走进了院中。
院子里,杨成的半边脑袋都被炸没了,显然死得不能再死,他身后不远处,彭氏双煞也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全身血肉模糊。
赵子铭目光一转,望向院子另一端,那里站着七八个人,正是杨成带来的手下。
他们见赵子铭看过来,生怕他再丢出几颗火雷,其中一人大喊一声:“跑啊!”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赵子铭也不追赶,忽然,地上的彭虎呻吟了两句,却还没死。
赵子铭起先吓了一跳,见对方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放下心来,偏头看了一眼远处贾商的尸体,怒从心起,跑去捡回了自己那把大刀,在彭氏双煞的脖子上各补了一刀。
可惜杨成三人,一个曾是一帮之主,另外两人也赫赫有名,今夜一个不慎,被赵子铭用两颗火雷取了性命,纵有一身本事,也无施展之机,死得够憋屈。
赵子铭来到贾商的尸体旁边,伸手在其面上拂过,为其闭上了眼睛,而后起身将甲二三人的尸体搬了过来。
望着地上死去的四人,想起白天还和他们一起吃饭说笑,此时却已阴阳两隔,赵子铭的心情复杂之极。
沉默许久,赵子铭转身离开,回到寄养马匹的那家店铺,领了两个伙计一同骑马回来,三人三马,跑了两趟,将七具尸体带回了铺中。
这时天已放亮,店主即刻差人快马送信前往九黎山,汇报此间情况。
赵子铭折腾了一天一夜,身心俱疲,随便吃了点东西果腹,便倒床而睡,直到黄昏方才醒来。
大厅里,药老怪和总教习余仁分坐左右,地上摆放着七具尸体。赵子铭坐于下首,将昨夜埋伏、被埋伏的经过详细说了。
余仁脸色铁青地说道:“此二人乃排帮的彭氏双煞,至于另一个,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庄中的扫地工,数月前才入庄的,按千铭所言,他在排帮中的地位想必不低,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这本是一次平常的历练,岂料闹出这么大档子事,雏狼庄最优秀的弟子四个死了三个,余仁身为总教习,负有不可推脱之责,加上他与贾商私交极好,后者也惨遭横祸,如何让他不怒?
药老怪看都没看彭氏双煞的尸体一眼,只是瞥了瞥少了半边脑袋、面目无法辨清的黑发老头,说道:“他叫杨成,与老夫素有怨仇,十多年前还算条好汉,却不想沦落到如此地步,竟对小辈下手。”
药老怪思索片刻,转头凝视着余仁,说道:“此次伤亡姑且不论,老夫想知道的是,雏狼庄里,到底还有多少排帮爪子?希望余总教习,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小徒手中的火雷可已经用完了。”
他面上无甚表情,实则恼怒已极,赵子铭他们的历练任务,本乃帮中绝密之事,可据实看来,排帮显然事先就了解得一清二楚。若不是月前他心血来潮,给了赵子铭两粒火雷防身,那后果会是什么?
余仁心头大凛,自然明白药老怪的意思,赶紧起身抱拳道歉,“药长老教训的是,余仁察人不明,办事不周,明日回帮之后,自当向执法长老请罪受罚,泄密之事,我也会一查到底,揪出真凶,给药长老和死去的弟兄一个交待。”
药老怪神色稍霁,起身向赵子铭招了招手,“千铭,你随我来。”两人离开大厅。
余仁沉着一张脸,唤了此间店主过来,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将四位帮中兄弟的遗体分别火化殓装,这三个排帮的杂碎,给我扔去喂狗!”
店主喏喏而退。
房间里,药老怪面有歉色,“千铭,这次倒是为师害了你,所幸你平安无事。”
赵子铭苦笑道:“师父,谁能想到您十多年前的仇家就潜伏在我身边,怨不得您的,弟子还要谢过师父的赠雷活命之恩才是。”
药老怪叹了一声,说道:“世事无常,大抵如此,罢了,多言无益,你没事便好,回帮之后,你随我去药堂修行吧,近来将有大事发生,雏狼庄人多眼杂,不适合继续呆下去了。”
翌日清晨,药老怪、赵子铭、余仁三人策马扬鞭,半日后,行抵九黎山。
山腰的某个小院,院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个三十岁许的青年迈步走出,将门外的余仁迎入了院中。
院子里摆着一桌酒菜,桌旁站有一个姿容颇艳的少妇,少妇怀抱一个孩子,见余仁进来,忙起身行礼,叫道:“余大哥好。”
余仁回礼说道:“弟妹别客气。”他伸手逗了逗少妇怀中的孩子,笑道:“哈,半个月不见,我家小虎又长大不少啊。”
青年见余仁脸色苍白,额冒汗珠,诧异地道:“大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余仁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说道:“不妨事,出了趟任务,为兄犯了些小错,被执法长老抽了几鞭子而已,来,老规矩,弟妹吃饭,哥俩儿喝酒。”
余仁身为雏狼庄总教习,堂堂的七层高手,地位堪比堂主一级,他所说的犯错受罚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只是他不肯细说,青年也不好多问,只得陪他饮酒说笑,另谈其他。
小半个时辰后,三人吃喝完毕,少妇把孩子递给青年,自己收拾杯盘,入厨清洗去了。
余仁接过孩子抱在手里,逗弄了一会,忽然说道:“三弟死了。”
青年豁地惊起,“三弟?他不是出任务去了吗?谁干的?老子扒了他的皮去!”
余仁说道:“是彭氏双煞。三弟的任务就是带领四个雏狼庄中的弟子出去试炼,结果被彭氏双煞伏击,除了药长老的徒弟,全军覆没。”
青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低下头,很久都没说话。
余仁沉默半晌,问道:“二弟,我待你怎样?”
青年抬起头,认真的道:“大哥养我成人,授我武艺,恩同父母,薛刚万死不足以报。”
余仁脸色更白,说话声却骤然严厉,“试炼之事,我只与你一人说过,你素知此乃绝密,因何要外泄相害于我!”
薛刚猛地跪地,“大哥,是我糊涂了,数天前,林执事请我喝酒,我酩酊大醉,受他言语所激,我……我……”他说不下去了,只是放声痛哭。
余仁额上的青筋不断跳动,几番张嘴,却一字也吐不出来。
那少妇闻声跑出,正待向前,薛刚大喝一声:“我和大哥有事相谈,进去!”少妇只得含泪而退。
余仁好不容易平复心情,一字一句地道:“你泄露机密,害死弟兄,尤其此次牵涉到排帮,这等罪责,已不是我能为你消除的了。”
薛刚止住泪水,向余仁嘭嘭嘭的磕了三个响头,说道:“薛刚对不起大哥,更无颜面对三弟,唯有以死谢罪,我之妻儿,便劳烦大哥帮忙照料,薛刚去也!”
说罢,挥拳捶心,吐血而亡。
少妇奔将出来,伏尸痛哭,余仁手中的婴儿亦放声大哭。
哭声绵绵,久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