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时光,就这样飞快的过了,这两日,赵家兄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赵子铭房里度过的,三人谈说各自趣事,俱感亲切,全然没有半分生疏,好似相知多年的发小。
其间讨论起武功修炼之事,赵子铭让两人施展所学。赵子俊打了一套拳法,他姐姐耍了几路剑式。赵子铭挑拣不足之处,条分缕析,详加指导。两兄妹只觉大有裨益。
而赵子铭体内的余毒,也排减许多,气力有所恢复,至少拿起重刀舞上几回不成问题,使他安心不少。
第三日清晨,大船在一处码头停下,却是到了九曲县。
一行人下了大船,赵子铭把重刀斜挂在背上,抱拳向高岑等人道别:“诸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高岑抱拳还礼,说道:“千少侠救命之恩,莫敢相忘,他日若有闲暇,请一定光临蔽舍,好让高某稍尽地主之谊,聊表谢意。”又把自家方位告知。
赵子铭点头应下,来到赵家兄妹跟前,对赵子霜笑了笑,拍了拍赵子俊的肩膀,说道:“二妹,三弟,大哥走了,你们保重。”
赵子霜的脸上还是蒙着纱巾,两个眼圈红红的,略带哭声的道:“大哥,有时间一定要来看我们,我家在苍南县赵家新庄,很好找的。”
赵子俊向前两步,抱了赵子铭一下,道:“大哥,你出门在外,自己多保重,我一定听你的话,好生练武,做个真正的男子汉。”
赵子铭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行不多远,进了县城,他找了一家客店,订好房间,点了几样小菜独自吃着。
现今他武功未复,打算在城里住上一段日子,待余毒彻底清了,再赶往苍南。
吃饭之时,他又想起了结拜的赵家兄妹,嘴角不由溢出笑意,心里也微微有些奇怪,为何自己一看到那二人,便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赵子霜……赵子俊……苍南县……赵家庄……赵家……”他喃喃了几句,不知想到了什么,笑意忽止,脸色骤然苍白下来。
他举筷的手僵在空中,微微发颤,良久,才深吸一口气,放下筷子,说道:“不会的,不会这么巧的。”
转眼半月过去,身体已经复原的赵子铭退了房,背上重刀,向苍南县赶去。他沿着官道,只花了大半日便踏上了苍南地界。
因为自小在三生村长大,未曾上过县城,故而赵子铭不知道路,只得找了路人询问苍南县赵家庄的所在。
赵家庄在这里似乎很有威望的样子,那路人一听他是赵家的亲戚,只因初次到访而不识道路,恭敬的问道:“公子是要去老庄还是去新庄呢?”
赵子铭不明所以,“老庄?新庄?”
那人见他不懂,赶紧解释道:“赵家近年来武运亨通,事业发达,便又在县中心买下了一处旧宅,建了一座新的赵家庄,不知公子你要找的是赵家何人?住在哪处庄子里?”
赵子铭道:“这个我倒不知,但要我找赵武昌赵三叔。”
路人道:“原来你找的是赵家三爷呀,那得去老庄了。”当下告诉他怎么怎么走。赵子铭谢过,依着指示走了十几里路,果然看见一座庄子,大门上悬着一块匾,匾上写着“赵家庄”三字。
赵子铭扣动门环,内里一个年轻小厮开门探出脑袋,上下打量赵子铭一番,问道:“你是谁?来此做甚?”
赵子铭道:“我来找赵武昌赵三叔叔。”
年轻小厮说了句“等着”,便缩回脑袋,把门缝关上。不多时,大门在长长的嘎吱声中打开了,二十几号人哗哗啦啦地跑了出来,围住了赵子铭。
为首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赵子铭,偏头问道:“就是他?”他身后站着的就是刚才开门的小厮,那人忙不迭点头,“就是他。”
胖子煞有威严的一挥手,“把他给我抓起来!”
赵子铭沉眉扫视一圈,那些得令正要上前擒他的人,但觉心头泛起寒意,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赵子铭问道:“为何要抓我?”
胖子也被他那目光震慑住了,却仍想保持威严,强自平静的反问道:“你和赵武昌是什么关系?”
赵子铭说道:“他是我叔叔。”
胖子听了这话,似乎摆脱了阴影,胆气又壮了,喝道:“还不快上!抓住此人,七爷我重重有赏。”
财帛动人心,那群围困赵子铭的家丁口中吆喝着,挥舞着木棍、柴刀之类的东西,纷纷扑将上来。
只是这些人虽状貌凶恶,但充其量仅会摆几式花架子,如何能碰到赵子铭的衣角?片刻功夫,二十多个人就滚满一地,哀嚎不止。
胖子慌了神,面如土色,全然没了方才的趾高气昂,双腿打着颤,见赵子铭向他走来,边后退边哆哆嗦嗦的说道:“你……你别过来,我可是……可是赵家的人。”
赵子铭懒得和他啰嗦,一个急跨,抓住这胖子前面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一字一句的问道:“我三叔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胖子心胆俱裂,哪敢说半个不字,赶紧领着赵子铭进了庄子,往庄园深处行去。来到一处荒僻之地,是庄子的某处角落,遍地的野草乱石,除了一堵石墙和一间破屋,便没有了其他的建筑。
胖子指着破屋说道:“少侠,三爷就在里面。”
赵子铭平静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他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向破屋。
胖子见状,眼珠子骨碌一转,扭头便跑,直跑到主院中,召集了家丁,喘着粗气,恶狠狠地道:“你们两人一组,给我去通知其他几房,就说有大敌来犯,事关二奶奶所嘱,对方武艺高强,让他们带人前来相助。”
家丁们领命去了,胖子呼吸稍缓,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就对看大门的小厮说道:“小顺子,你上一趟南山寨,把这里的事告诉二爷和二奶奶,向他们求个法子。”
再说赵子铭,他走进破屋,一股浓重的异味就扑鼻而来。
屋里陈设简陋,有两个人,一个白发苍苍,躺在床上,另一个是个中年妇女,正蹲在床边,从床下掏着什么,没注意到赵子铭的到来,口中嘀嘀咕咕道:“三老爷,你看你,怎这般让人不省心?我才离开几时,你就拉了一床,又要累我大半日,哎呀呀,造孽。”
赵子铭望着床上躺着的老叟,只感觉心头狠狠地震动了一下,轻声唤了一句:“三叔?”
那老叟原本双目无神地看着上面,听得他的声音,忽而极缓慢的偏头看来,瞧见赵子铭,眼睛眨了几眨,然后慢慢睁大了,混浊的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赵子铭确认了眼前的这个老叟就是自己敬爱的三叔,奔到床前,又重重地唤道:“三叔!”
老叟张开嘴,喉咙里嗬嗬好一阵,才勉强说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字眼,“纸……民?”
瞬间,赵子铭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抹了把脸,对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的中年妇女哽声说道:“我来吧。”起身掀开被子,清理三叔的排泄之物。
清理完毕,给三叔冲洗了身子,换过干净的衣衫,又把脏了的被褥衣裤拿给那中年妇女去浣洗。
赵子铭见天气晴好,搬了两张椅子放到外面,把三叔放在椅子上,自己在对面坐下,看着三叔的脸庞,眼泪又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赵武昌也看着赵子铭,嘴里不断地说着他的名字,起初模糊不清,后来越说越顺,已能准确的喊出“子铭”了。
不过也仅止于此,其他无论赵子铭问什么,赵武昌都说不出话,只能点头或者摇头。
才两年多的时间,昔日有六层内力在身的三叔,就变成现在这副口不能言、半身不遂的苍老模样,赵子铭知道,这肯定和龙丽颖脱不了干系,心中怒火熊熊。
就在中年妇女洗好被褥归来,赵子铭正要向她询问的时候,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却是那胖子领着百余人,气势汹汹地奔来了。
中年妇女瞧见这架势,吓得往一边躲。赵子铭只冷冷望着那些人,身子不曾挪动分毫,并示意明显有些不安的赵武昌,让他放心。
胖子搬来救兵,底气足了许多,和身边几个赵家分支的家主低声商量了几句,大手一挥,下令道:“此人擅闯我主宅宅院,图谋不轨,把他给我抓起来。”
霎时间,这百余个人像听到指令的狼群,齐齐逼拢而来。
待他们接近三丈之内,赵子铭缓缓站起,眸子里盛着与暖春截然不同的寒凉。他突兀地动了,在那些赵家家丁的眼中,他仿佛变成了一道闪电,猛冲进人群。
以赵子铭如今的身体素质,哪怕只用上半分力气,也不是这些人所能抵挡的,他不动用内力,凭着身体,只管撞去,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哀嚎成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