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临府,耒阳县,凌云庄。今天是庄主长子凌北辰的大婚之日,提前布置好的庄园内,处处张灯结彩,花团锦簇。
一大清早,就有不少宾客陆续到来,庄前的大道和两旁的空地,霎时间车水马龙,填街塞巷,热闹非凡。
庄园深处,却另是一番僻静景象,庄主凌梦河独自一人,负手站在一座假山前,看着山石中泄出的一带清流,一动不动,他保持这个姿势,已有两个时辰之久。
凌梦河年近七旬,须发半白,但浓眉下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加之脸庞方正,威严之气甚浓,也就掩盖了不少的老态,看上去仅有六十左右。
长子大婚,他现在本应在前院接待来贺的客人,然而不知为何,晨起之后,他的心头就萦绕上了一抹浓郁的不安,似有大事将要发生,所以他才一个人习惯性的在这里静站。
轻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管家在凌梦河身后止步,有些焦急地道:“老爷,吉时快到了,还有,您那几位好友也一直在等您,您看……”
凌梦河没有回头,说道:“你去吧,我就来。”
管家走后,凌梦河再站了盏茶功夫,一看日晷,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着装,强摄心神地来到前院,挂上笑脸迎接客人。
新娘已由新郎凌北辰提前接入了庄中,吉时一到,婚礼正式开始,一对新人拜过天地,再拜父母,跟着夫妻交拜。
礼成之后,新郎新娘回到新房,合髻,喝交杯酒,至此,婚礼已算是完成。
凌云庄内外筵开百多席,当真是人山人海,好不热闹。庄内的丫鬟武师,川流不息的上菜递酒,忙得不可开交。
凌家父子不停地往来敬酒,凌梦河受喜庆气氛感染,心头的阴霾略散去了些,脸上的笑容不觉自然了不少。
就在这时,庄外又来了一个客人,是个俊朗少年,一袭白衣,身姿挺拔,满头黑发用草绳束在脑后,看起来洒脱随意,他身后还跟着一匹黑马。
守门的庄丁虽见此人两手空空,未带礼品,但观其容貌昳丽,气度非凡,也不敢怠慢,就欲上前问其名号,好加以通报。
哪想这少年淡淡的看来一眼,庄丁顿时如坠冰窖,挪不开步了,直到少年进入庄中,庄丁才额现冷汗,心神归位。
赵子铭踏进院子,放开了感知,将大半个凌云庄笼罩而进。于是,数进院落里,数百人的气息清晰可辨,孰强孰弱,修为几何,他一清二楚。
这是赵子铭进阶元境以后获得的新能力,通过元力感应,普通的后天高手在他面前,再无秘密可言。
坐在第一进院落里的,都是一般的客人和地位最为低下的普通庄丁,武功低微,有的甚至根本没有修炼内力,赵子铭直接从正中道路穿过,进入了第二进院子。
这里的入席者,则人人皆有内力在身,弱的两三层,强的五六层。
习武之人性情多豪放,所以此处最为闹腾,很多人离开座位,围成一圈,或是拼酒,或是扳手腕较劲,时有喝彩之声响起,端的热闹,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赵子铭的到来。
凌云庄的弟子都有特定的服饰,淡青套衫,领口绣有云纹,即便某些地位高者微有差别,也只是颜色上的变化,很好辨认。
赵子铭仿若闲庭信步一般,身形飘忽地穿梭于人群之中,凡经过处有凌云庄的人,其修为达到了五层,他便屈指一弹,射出一缕元力,没入那人的额头。
“啊!死人了!”
“有人杀人啊!”
……
片刻功夫,院子里就爆发了混乱,那些酒兴正浓的人们,发现对面或是身旁的某人忽然软软地瘫倒,额间出现一个血洞,当场便失声惊呼。
待这里倒下了三四十人,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想起寻找凶手时,却只看见一个白色的背影一闪而逝,消失在第三进院落的大门中。
能坐在第三进院落里的,都是附近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要么武功高强,要么颇有身份,凌家父子敬酒的区域,也主要集中于此处。
赵子铭方一踏足这里,新郎凌北辰恰好在附近敬酒,抬头看到了他,愣了一愣,问道:“兄台是……”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赵子铭照例弹出一记元力,射入其眉心,而后心念一动,丹田中的元力气漩旋转而起,推动一缕缕红色的元力运遍全身。
一股庞大的气势从赵子铭身上席卷而出,笼罩了整个院落。在场之人只觉身躯一沉,胸口一闷,就无法动弹分毫了,皆骇然变色。
赵子铭行走在酒席桌凳之间,所过之处,只要是凌云庄的高手,无论其内力修为是六层,七层还是八层,都被一缕细细的元力洞穿头颅而死,毫无反抗之力,好比待宰羔羊。
那些逃过一劫的,不属于凌云庄势力的宾客,几时看到过这等恐怖诡异的场景?望向赵子铭的目光里,除了惊恐,还是惊恐。
而对于凌云庄的人来说,赵子铭就如同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他每一次抬手,就会收走一人的性命。
这是一场屠杀。
赵子铭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死在他手下的人的数目和万事通提供的凌云庄高层的数目已经基本吻合,只差一个。
凌梦河双眼通红的盯着赵子铭,身体轻轻颤抖着,若非被后者的气势所压制,无法动弹,他早就冲上去与其拼命了。
赵子铭走到凌梦河身前,看着对方的眼睛,目光平静而漠然。后者连同凌云庄的命运,早在他们踏足九黎山、参与剿灭孤狼帮之时,就已经注定。
“你……是……谁?”凌梦河毕竟是一流高手,他不顾损伤的强运内力,短暂地挣脱了赵子铭的气势束缚,一字一顿地问道。
赵子铭沉默片刻,嘴唇微动,运用传音之术,将声音送到了他耳边,“孤狼帮,千铭。”说罢,屈指一弹,终结了他的性命。
凌梦河听得那五个字,面露恍然之色,随即眉心一痛,所有的表情便凝固在脸上,身躯缓缓倒下。
他大睁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天空,眸底的不安,终是和瞳孔一同,缓缓消散。
赵子铭收了气势,转身迈步而去,眨眼功夫,就出了已乱成一团的凌云庄,骑上黑马,奔向远方。
小半日后,玉临府的另一个大帮派――四海堂,堂主于炼所居的宅院内,赵子铭拉开大门,缓步走出,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于炼此人,生性残暴嗜杀,占山为王,纠集一伙亡命之徒,成立了四海堂,名为帮派,实乃盗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官府曾多次派兵围剿,但因四海堂所在之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堂中又着实有不少武林高手,且悍不畏死,故而每每无功而返。
屡攻不下后,反而助长了其凶名,导致更多的歹徒闻风慕名而至,愈发壮其势力,成为为害一方的大毒瘤。
四海堂如此行事,加之又和凌云庄、霸拳门一样,同是围攻孤狼帮的主要势力之一,赵子铭下起手来更不留情。
除了让一些被抓上山充当仆役的百姓和近百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下山离开,整个四海堂三百多人,赵子铭一个都没放过。
凉爽的秋风吹来,将心底升腾的点点躁意抚平,赵子铭深吸一口气,仰望头顶的天空,脸上流露出丝丝复杂之色。
尽管自踏足武道以来,死在他手中的人已为数不少,但像今天这般连杀数百人,还是对他的心神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他知道,此等杀戮,必将震惊世人,落下嗜血之名,于自己的武道之路亦有妨害,但无论后果如何,他都不后悔,也不准备罢手。
有些人,永远都回不来了。
有些债,只能用鲜血偿还。
他就是要杀个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哪怕举世皆敌,自无所畏惧。
只为祭奠。
九泉之下,愿你安息。
古陵县深山神庙内,平滑如镜的血池表面,忽然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守在一旁正撑着下巴打盹的柴静静若有所觉,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云图哥哥。”她从坐着的圆石上一跃而起,目光牢牢盯着血池,乌黑的大眼睛里,盛满惊喜。
血池的动静越来越大,池中鲜红的液体翻滚如沸,好像池底封印了一只可怕的怪物,此刻正在奋力挣扎,欲破封而出。
大殿内有清风骤起,一方肉眼不可见的元气世界悄然降临,丝丝缕缕的天地元气,向血池中垂落而下。
一个漩涡在血池中央生成,牵引更多的元气降落。
池内的液体受此影响,翻滚之态为之一变,竟缓缓平复下来,同时,其颜色也逐渐清亮纯粹,宛若最上等的红色宝石。
不知过了多久,血池里的漩涡一颤,随即消散而开,池中的液体却开始层层下降。
同时,神庙大殿猛然震动了一下,接着剧烈摇晃起来,大大小小的石块从穹顶掉落,一副即将倒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