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拖延下去,恐怕首先被击溃的,反而可能是禁军大阵吧。”董遵诲心头涌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吴英雄的方略已经完全明了了,他将最精锐的五千长矛手全部投入到向前进攻当中,企图达成中央突破,一旦击败宋军这边堪称中流砥柱的通远军和虎捷军,以他配备了如此多的长矛手的步阵,再有五千精锐骑兵相助,再行扫荡那些番邦骑兵就易如反掌。这个战略的优缺点都很明显,优点是能够最大限度的发挥汉军劣势但精锐的兵力,缺点是两翼兵力薄弱。
董遵诲心中计较,自己步军后阵还有一千长矛手遮护,就算汉军骑兵孤注一掷前来侵犯,也并非毫无防范。他叫过旗牌官,指着汉军左翼命道:“传令后阵姚继勋,立刻出动,侧击敌军左翼,不砍下吴英雄脑袋,就不要回来见吾。”这姚继勋乃是他的心腹爱将,得令后立刻催马,四千大宋最为精锐禁军铁骑应声而动,如同翻翻滚滚的雷霆一般,朝着汉军左翼袭取。
前面,早有旗牌官将董遵诲的军令告知吐蕃首领折逋葛支,要他让开道路,禁军铁骑将亲自冲击汉军侧翼。折逋葛支心中大喜过望,此刻的宋军骑兵可不似后世那般无用,他们有西北源源不断供应的好马,有中原精心打造的铠甲兵刃,还有上承盛唐,五代磨练出来的一身骑战武艺。若是一对一正面决战,乃是不输于大辽皮室亲军的一支精锐骑兵。
虽然不像铁鹞子那样将人马全身重铠,禁军骑兵的铠甲也比一般吐蕃骑兵要好上许多,四千骑兵从避让到一旁的吐蕃骑兵身边经过的时候,一片甲页错响的哗哗啦啦的声音,如同一条钢铁的河流从身边路过,带着一股森然的杀气。“这就是真正的禁军精锐。”吐蕃骑兵心中都暗暗羡慕。
骁武军校尉林中也在禁军骑兵中按枪前行,他看着周围吐蕃骑兵既羡慕又嫉妒的眼神,心中不由得充满了荒谬的感觉。林中不比其它粗鲁军汉,他是读过一些书的,大抵也知道些华夷之分,禁军进驻凉州以来,左近数十万汉民被当做畜牲一样奴役的惨况都看在眼里,可是如今自己居然和这些番部作为友军,去攻击一支汉军。令五代以来和入寇的异族征战不断的禁军中长大的林中心中很不是滋味。
“主公,敌军最后一支骑兵动了,是否发令让白羽、驰猎两军出击?”蔡斯有些焦急地秉道,禁军骑兵的战力可不是那些藩镇的乌合之众可比的,四千着甲的骑兵全力一击,虽然不是重骑,但足以决定左翼的战局。
吴英雄注视着那快速涌来的铁骑洪流,他的周围充斥着两军交战的各种声响,金鼓雷动,喊杀阵阵,鸣墒纷飞,兵刃碰击铿锵作响,一瞬间,这一切似乎都归于平静,最近几次战役,他越来越频繁的出现这种感觉,那就是越在这纷乱复杂的战场之中,他越是陷入一种极端冷静的情绪当中,似乎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又似乎将整个战场上的一切都看在眼中。目力所及的范围之内,到处是麾下的勇士为了胜利而奋不顾身的厮杀。
“敌人阵型完整,待他们完全卷入了战场,抽不出身的时候,才是我军大胜的时机。”吴英雄看着蔡斯,命道:“敌军来势汹汹,你带牙军营、射雕营、还有剩下的中军刀盾手去支援左翼。”“主公,你身边可不能没有卫士!”蔡斯大声道。“你守住了左翼,我便稳如泰山,左翼失守,我这里些许卫士又有何用?速去,莫要拖延!”吴英雄沉声道,语音中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
蔡斯无法,只能遵令带领牙军营等一千五百军士全部加强到左翼。赶在宋军铁骑到达之前,蔡斯迅速再次组织了防线。牙军营的军士全是选拔自各军的精锐,平日里也都习练长矛,蔡斯便以牙军营为骨干,五百长矛手在原先陌刀手和弓弩手身后又布置了一条防线,让后命陌刀手退回到长矛手中间,专门砍杀那些企图突入长矛阵的敌军,而刀盾手和弓弩手在仅仅依靠在长矛手身后,对付数千铁骑冲阵,在骑兵的速度降下来以前,刀盾手和拔刀的弓弩手顶在前面必将遭受惨重伤亡。
为禁军铁骑腾出左翼战场空间的吐蕃骑兵也没有闲着,折逋葛支带领尚且完整的六千骑直扑护卫后阵的辛古所部骠骑军而来,吐蕃骑兵这些日子以来被骠骑军教训得狠了,若不是眼看大胜在即,只要扑灭了吴英雄本阵步军主力,这些骠骑无力回天,吐蕃骑兵轻易也不愿挑战这些精锐的汉军骠骑兵。
“他奶奶的,”辛古骂道,若不是要遮护后阵,他早就率领骠骑军上去了,没先到这些吐蕃蛮子居然还敢来捋虎须,他留下两千兵马遮护步军大阵后方,防止右翼党项骑兵觑出便宜,分兵过来攻打后阵,自己统领着三千骠骑兵迎着吐蕃骑兵来路对冲了过去。两边都是全速催马,从侧翼到后阵瞬息而至,马蹄隆隆,两股骑兵迎头撞在了一起,骠骑军和两倍于己的吐蕃骑兵撞在一起,就在短短数息之间,无数彪悍的骑兵落马,被沉重的铁骑踏为肉泥。
折逋葛支打定主意要缠住这支骠骑军,不让他们分出兵去扰乱禁军对左翼的攻打全力催促麾下勇士和骠骑军相战,而占据数量优势的吐蕃各部骑兵此刻也迸发出了难得的勇气,一个个拼命拦住骠骑军厮杀,近万骑兵就这样旋着马匹,挥舞兵刃,你来我往地搅做了一团。
左翼方向,四千铁骑带着沉闷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沉住气!”蔡斯大声喝道,其实他心头也有些惴惴,虽然汉军都有战至最后的决心,但左翼勉强拉起来三千步卒的防线,在这气势如虹的铁骑面前,显得有些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