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业呢?”江小白照例晚上来拿作业,结果桌子上空空荡荡,别说作业,连一根笔也看不见。
此情此景,天理难容,江小白当然毫不客气地跳上床压在被子上把叶添添晃醒了:“我说叶添添,作业呢?做人要守信用啊。”
叶添添把枕头挡在头上,含混不清地说:“幻觉,都是幻觉,哪来的作业啊。”
江小白大怒:“你耍我是不是?”
叶添添躲在被子枕头下面:“幻觉,幻觉,一定是我最近太累了……”
哗的一声,仿佛有海潮由远而近,甚至海风的腥咸气息都在鼻端徘徊,江小白半天没有声音了,叶添添渐渐觉得呼吸不畅,急需打开被子喘口气。
他把枕头推出来,再把被子掀开一条缝,四下偷瞄。
果然,江小白不在,而且任何人也都不在。
不过这是哪儿啊!
他“呼”地掀开被子跳起来,环视一周之后又弯腰把被子捡起来裹在身上。
大晚上的,秋风萧瑟,只穿着睡衣实在是冷。
这种感觉似乎有点熟悉……但是上次他还在自己家里!
这次是哪儿啊!
他呆滞地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大海,月光下海波荡漾,银光闪烁,仿佛大地母亲温柔的眼睛,然而与这只眼睛对视,却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萧瑟凄凉。
江小白……
“你放过我吧!”他仰天长啸。
周围没有任何人声,只有海潮拍打石崖的声音,衬着风吹,分外凄惶。
叶添添裹着被子抱着枕头走了几步,脚下的并不是景点常见的细沙,而是密密麻麻的碎石,很快就刺得他脚底疼痛,不得不停下来,回头看看,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连个鬼影子都不见。
“江小白……”他喃喃道,“江小白!作业我给你还不行吗!我不敢了!再也不这么干了!你个王八蛋这是哪儿啊!”
一个女声在他耳边幽幽响起:“这里……是幻觉啊……”
凉飕飕的声音,凉飕飕的风,叶添添在那一瞬间差点灵魂出窍暴毙当场,一直向后退了五六步才停下来,已经踩进了海水,又湿又冷的感觉顺着棉被贴到他腿上,激得他立时打了个哆嗦。
江小白站在他前面五六步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你疯了!”叶添添牙齿打颤,一时不知道是该扔掉这床湿了的被子还是为了御寒继续裹着。
“你不是要幻觉?这就是幻觉,爽吗?”江小白朝他走了几句,伸手,“作业给我,不然我就让你更爽。”
“就为了一个破作业你至于这么泯灭人性?”叶添添浑身发抖,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气得。
“反正我不是人,本来就没有人性。”江小白说,“没爽够吗?”
叶添添很想拿出男孩子的骨气,说一句“老子就是冻死也绝不屈服”,奈何他真的已经要冻死了,对面这个不是人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铁定不会心软,而因为这种原因死了肯定会被人耻笑——所以他最后还是不争气地认输了:“在我床底下。”
江小白听了这句话也没什么表情变化,而是转身就走,叶添添忍不住冲着她的背景喊:“你倒是把我弄回去啊!”
江小白打了个响指:“说了是幻觉,有什么可弄的。”
叶添添只觉眼前一花,海水石崖全都消失,他还在自己的房间里,甚至就站在床上,被子也是干的,江小白一把把作业抽走,什么也没说,就不见了。
叶添添站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接着慢慢坐下来开始思考人生,随后下定决心:当作业提供机就当吧,可是他再也、再也不要理江小白了!他再也不会和她说一句话了!
他带着这种决心睡觉,第二天早上又带着这种决心去上学,结果发现这么大的决心白下了。
不是他反悔了或者控制不住自己,而是因为,江小白她,没、有、来!
江青月甩着宽大的校服从教室门口走过来,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从他旁边飘过去了。
第一节课过去了,江小白没有来。
一上午过去了,江小白没有来。
一整天过去了,江小白也没有来。
严格来说,叶添添还挺享受这种没人打扰的感觉的——虽然江小白就算在也是睡觉,除了要作业没和他说过话。
不过旁边有个人和没有人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何况江青月一直在后面似笑非笑——而且也不上课也不听课了。
叶添添胆战心惊地回家,辗转反侧地入睡,昏昏沉沉地醒来,瞪了天花板好半天才想到今天是周六,他会有整整两天见不到江小白。
如果这个趋势持续下去的话,可能永远也不会被追着要作业了。
周六风平浪静,周日水波不兴,老师留了一堆作业,叶添添忙着做作业上辅导班,回过神来已经是周一了,老师把上周的作文发下来讲了一节课,所有的人都神色如常,江小白好像根本就不需要交作业也不需要上课,没有谁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疑惑和惊讶。
叶添添扭头看了看空荡荡的隔壁,把之前拿过来然后就忘了的江小白的作文本放进她的书桌膛。
“叶添添,这题我怎么算的和答案不一样啊?”吴茜茜捅捅他的后背。
“这个不是有过程吗?”叶添添扫了一眼。
“我的过程和它是一样的,但是它中间省略了一段,你看这儿。”吴茜茜用笔点了点卷子,“我到这儿为止都和答案一样的,但是它过程写的不全,最后结果不一样,你怎么写的,借我瞅瞅。”
叶添添随手把自己的卷子递过去,相当的敷衍和应付——江青月站在李延科桌子旁边,一只手扶在他椅背上,还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叫人头皮发麻如芒在背坐立不安遍体生寒,更何况她微微一笑,恶魔一样说出那句他再熟悉不过的话:“叶添添,作业给我看一眼。”
叶添添有点僵:“你要哪科?”
“全部的,从上周到周末,都拿来看看。”江青月漫不经心地剔着指甲,“谢了啊,中午请你吃饭。”
“……这就不用了,不过我周末的作业已经交了,只有前两天的。”叶添添把作业本练习册都给她。
“我有数学,你要吗?”李延科适时地跳了出来,“我前一阵买的练习册和学校的重了,所以交的那个是新写的。”
江青月仰着头想了想,“我记得你数学满分……可以啊。”
她从李延科手里抽出练习册,朝他微微一笑,柔声道,“太谢谢啦,请你周末去我家玩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