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这个人是易碎品千万不能弄坏”的心理,那些士兵全在江小白的授意下隐了身,江小白还额外提醒他们这人同时是个一次性用品,坏了就彻底没了,以后看见他千万记得小心,实在没法露出友善的微笑也要记得动作轻柔和缓,碰坏了的提头来见。
作为当事人,叶添添就站在旁边从头听到尾,用手动呵呵表示了自己对江小白如此坦诚相待的反应。
这条路本来就很宽敞,两边的士兵隐身了之后就更显阔大,尽头是一座恢弘高大的城堡,背倚苍山,没有护城河,大门旁边立了一块界石,上面有三排字,前两排他都不认识,只有最后一排虽然字体草了点,但都是他认识的。
最后一排写的是:一号明江区荆山总权御指挥所。
若说之前叶添添只觉得这里有点像普通的欧洲小镇,现在就感受到明确的不同了。
不走到它面前去,感受不到这城堡之高,仿佛一直顶到天上去,而这种感觉在之前却全然没有,好像是无形中跨过一条界限,使得原本蒙着一层薄雾的景色瞬间清晰鲜明,墨笔勾勒出一圈轮廓,颜色更重了,声音也更清楚,脑中有弦断鼓破的声音,铮铮然,轰轰然,有风刹那间吹过去。
这城堡前面有长长的白石阶梯,一层一层高上去,每一级阶梯两边都站着全身盔甲的武士,但却没有脸也没有手脚,露出的地方都是炽烈的火焰,白石而红炎,黑甲而苍山,如此鲜明的色彩对比,让叶添添忘记了之前遭受到的恐惧。
他下意识转头去找江小白:“这是你们的宫殿?不对,是政府?”
江小白朝他摇了摇头:“别说话,跟我走。”
她变得陌生了。
高处的风席卷向下。
她不再抓着叶添添了,每向前一步,那身校服就跟着闪动波光,每向上一步,就有什么随之改变。
头发自己盘起来了,卷在帽子下面,金质的流苏和肩章次第显现,在黑暗的背景中烁烁闪光,一颗一颗扣子,系出冷峻的线条,在腰间微微一收,垂坠了镶嵌暗红宝石的细剑,倾斜着,靴底的金属碰撞在石阶上,锵、锵、锵、锵。
叶添添仰望她越走越远,不知为何有一种敬畏自心底发出,叫他不敢与之并肩。
江小白走了几步,发现叶添添没跟上来,立刻回身,腰间细剑亦随之摆动。
她目光平静,神色清冷,眼瞳好像初冬时才覆了一层薄冰的湖,还有些粼粼的水光在漾:“过来。”
叶添添不敢不过去。
还是同一个人,但就是这么不一样,他敢和穿校服的江小白讨价还价嬉笑怒骂,但是等她换了军装,叶添添想就算她要求自己一周内自学完所有高中课程他都不敢拒绝。
这就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他很不厚道地跑偏了思路。
这台阶看起来很长,走起来也一点不短,走到最上面的时候叶添添已经有点气喘。这回门前什么也没有,既没有看守的士兵,也没有镇门的石兽,江小白刚刚踏上门前平台,那扇厚重的大门已经自己开启,从最幽深处绵延过来鲜红火焰,照亮这黑暗的城堡内部。
江小白已经踏上火焰织就的长毯,回头一看叶添添又跑后面去了,不由得微微皱眉:“到这里来。”
叶添添其实是不敢直接踩在火焰上,但是现在的江小白似乎比火焰要可怕的多,所以他一咬牙,还是战战兢兢的跟上去。
原来火焰是凉的。
踩上去那一瞬间他大脑短路,冒出这么一句话。
城堡内早有宫装的少女随侍两旁,捧着佳肴,美酒,以及成堆成堆的公文。
江小白叫住一个:“总权御在哪里?”
少女行礼过后道:“何止殿下、何生殿下来访,总权御正在与他们谈话。”
江小白随手一指叶添添:“带他去放映室看紧急会议的录像,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别乱跑。”最后一句是对着叶添添说的。
叶添添觉得这话听起来很不对,好像是打算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全是魔鬼的陌生地方自生自灭(?),立刻叫她:“等等,那你……”
江小白不由分说打断他:“我有事,解决完会过来的。”
她说着话,动作也丝毫不停,很快消失在城堡深处。
叶添添保持着尔康手,被少女轻轻按下来:“阁下,请跟我走吧。”
叶添添没有办法,追上去显然是不可能的,只好说:“好。”
少女带他走的是和江小白方向完全不同的另一条路,长长的走廊两侧挂满画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同之处在于有的是黑白的,有的是彩色的。
叶添添想到江小白说的“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觉得也许单独行动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些画像是谁啊?”他想了很久,实在不知道该喊这少女什么,往常他都是叫“同学”的,但是现在这种场景绝对不行,叫“你”显得很没礼貌,叫“姑娘”又尬出天际……再长的走廊也有走完的时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只好省略掉称呼,直接忐忑地问问题了。
少女忠于职责恪尽职守,回答的非常快:“这是我们江区历代的领导者。”
叶添添确实看出来了,因为她们无一例外都穿着和江小白很类似的服装,只是在某些细节因为个人喜好而有所差别,但就整体而言依旧属于军装——古代到现代的军装都有。
“那为什么有些是彩色的,有些是黑白的啊?”
少女这回略有迟疑,不过还是回答了他:“我们这里历来分属两派,江区河区各执一边,胜者绘以彩色,败者留以黑白,这样胜败可以更直观的展示出来,又不过于损失尊严。”
这和叶添添目前通过电视了解到的一点点信息是吻合的。
长廊已经走到尽头,叶添添看到了江小白。
她既不是彩色的,也不是黑白的,因为那只是一副线稿,纯黑的衣服和金色的配饰都失去了光彩,唯有一双眼睛不见逊色,少女看到了他的目光,贴心解释:“殿下尚处战争之中,胜败未定,因此不能先上颜色。”
结果叶添添盯着看了一会儿,问的却不是这个:“何止就是河派的领导人?我能去看看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