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一片肃穆。
脱离了刚才那种宴席上的闲谈环境,就连阿玛兰妲都变得没有那么温柔了,他们都坐在长桌四边,为了表达对他的尊重,特意弄了一个很像讲台的东西让他站在上面,避免仰视使他产生拘束感。
不得不说,这种举措,其实没有卵用。
他还是很紧张。
之前只能在电视上见到的人物突然间出现在你面前,还都盯着你,这种压力堪比上课偷摸玩手机还吃零食正乐得开心一抬头看见老师站在面前,而你甚至不知道他已经看了多长时间。
为了看他更方便,本来坐在长桌一边,背对着他的卡兹克尔代表们换了个位置,换到对面去和阿玛兰妲坐在一排了,五个人十只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他。
左边,是穿着军装的江小白,**月,以及那个虽然没亲眼见过,但是在电视上却常常出现,在其他人口中也常常听说的银发的凌苍苍,相比起来,这个陌生人甚至比江小白她们都还可爱的多,见叶添添看过来,还对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甚至给他传音
甚至给他传音!
凌苍苍道:“不要紧张,你怎么说都可以,后面的事情由我负责,不用怕说错话。”
叶添添深呼吸一口气,真的觉得没那么紧张了。
长桌右边,只有两个人,河区最高领导者何止靠在椅背上,披风一直垂坠到地上,阴影中一双黑眼睛闪着冷漠的光,他没有看叶添添,目光始终落在桌子一角,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旁边坐着一个粉色宫裙的少女,大概就是他的妹妹,河区总权御何生,叶添添常常听到她出席某次会议,这些会议却总是因为各种原因而没能看到录像。她的位置更微妙一些,长桌正中摆放着枝形烛台,烛台上都嵌着巨大的宝珠以照明,然而在烛台与她之间,一个代表摆了一摞书在桌子上,于是她整张脸就都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楚了。
会议正式开始,那个拿了一摞书的代表首先问:“这个人类,既然要出席作证,是否已经满足了阿玛兰妲阁下的要求?”
阿玛兰妲颔首道:“是的,这个人类拥有人类所应该拥有的一切美德,满足天界对人类的一切定义,他居住在人界,从他的以往行为来看,他拥有善良纯洁的心灵通过之前的交谈,他对天界有着向往之心观察他在此次与魔界的交易活动,他有着坚定的心灵,不容动摇,不为威胁利诱而转变心意他敢于孤身到魔界来作证,是一个勇敢而诚实的孩子他听从劝导,是虔诚顺从的类天使型智慧生物。他满足这些定义,我判定他有资格在这场会议中出席证明。”
“那,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一个年纪最大,看起来应该是卡兹克尔代表中的领导者的老人说:“人类少年,你认为,鬼与人是否是同类?”
叶添添:“是的。”
“那么,鬼与人是否能够等同?”
叶添添犹豫一下:“不能。”
会议上静了一瞬间,老人接着问:“如果你认为鬼与人是同类,为什么又认为他们不能等同?”
叶添添道:“是同类,与等同是不一样的。比如说青蛙,青蛙的幼年体是蝌蚪,我们可以说蝌蚪和青蛙的一类的,但不能因此就说蝌蚪就是青蛙,或者青蛙就是蝌蚪。”
老人道:“假如有一个只允许与人类交往的合约,而签署合约者却与鬼进行了交往,那么你认为这个签署合约者是否算作违规?”
叶添添道:“这个合约是有问题的,假如你需要一个肯定的、除我以外大家也都认同的回答,恕我不能。因为这是一个哲学问题,而哲学问题是没有唯一正确解释的,就好像唯物主义盛行那么多年,唯心主义也从来没有失去过市场一样。”
“抛开其他人不谈,你的意见是什么?”老人盯着他。
回答问题,叶添添从来没在怕的,刚开始被人盯着他还紧张的要命,这么被问了几次,让他找回了课堂上回答问题的感觉,顿时身心舒畅,回答起来也就更迅速更流畅。
“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这是违规的,但我不会因此就对违规者施以惩罚,因为这个合约本身有问题,对人类的定义不够明确,任何人都有可能对此作出属于自己的理解,这种错误认知有存在的前提基础,假如是条款本身存在漏洞,那么无论是有意利用这个漏洞还是无意钻进这个漏洞,违规者都不应当受到惩罚。对于人类的定义,即便在人类当中也没有明确的回答,你是从生物学上讲,从社会学上讲,从哲学上讲,从美学上讲,还是从经济学上讲?”
通过刚才对阿玛兰妲的试探,他打赌这些卡兹克尔的老头也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
果不其然,提问的老头脸上出现了茫然的神情,眼神有一瞬间的放空,甚至还转头左右看了一下想知道是否有人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不过旁边的人比他还不到哪去,就算是那个带了一摞书来的也没好到哪去。
叶添添趁热打铁,接着说:“单从生物学上讲,确实,鬼和人是完全不同的,违规行为无可辩驳。但从社会学上讲,鬼和人都是社会的组成部分,是进行社会交往的主体,所以鬼和人是一样的,当然,在这一点上也可以分成两个方向讨论,社会实在论和社会唯名论。从社会实在论的角度看,有孔德和斯宾塞的社会有机体理论,迪尔凯姆的社会学理论,帕森斯的结构功能理论,从社会唯名论来看,应该注意其中的还原论观点,重点看韦伯的理解社会学,尼采的意志主义理论和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当然,如果你们愿意,也可以从社会建构论的角度来探讨人究竟是什么……”
阿玛兰妲、卡兹克尔代表:“……”
众脸懵逼。
为了避免他再喋喋不休下去,也为了避免自己显得太过无知,老头咳了一声打断他:“好,你说的很有道理,确实这份合约是有漏洞的,但是难道因为这个漏洞的存在,就可以不用进行任何赔偿了吗?”
叶添添摇头:“当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