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冯末自己说出来知道那两个字的时候,他就知道不能这么说,有点后悔。
当苟矩说让他写一下的时候,他真的就后悔了。
关键是,你们这行侠仗义的大佬,怎么还有让人默写这一爱好呢?
什么玩意儿这是。
苟矩回头看了一眼唐临,后者并没有说什么,他这才转过头,“冯掌柜的,写十遍。”
冯末心里苦,可他不说,因为说出来更苦。
自己干了二十来年杀人越活的事情,也没这么折磨人过。
“少侠,写完了。”
冯末真写了十遍,而且他心里打鼓不停,遇到这样的大侠,怕是要被玩死。
他心里默默祈祷,让老天爷把他收了吧。
苟矩低头,看了看上面的字,点头道:“写的都对,就是这个字太难看了,在写一百遍。”
“我”
冯末心里骂娘了,我日你十八辈祖宗额,谁家大侠这么臭不要脸,这么折磨坏人的,头一遭吧?
但,他不能不写,原因很简单,他还想活着,想想自己埋在地下的那几百两金子,要是自己死了,这二十多年攒的钱,不都得便宜不知道哪来的孙子了?
人最痛苦的是什么?钱还没花呢,特么人死了。
你说惨不惨。
这边,他很认真的写着,后悔当初怎么就没好好学学写字。
苟矩转过头,看向尿了两裤管的店伙计冯四,“你过来,去拿笔墨。”
瞬间,冯四身上的压力减轻,差点没摔个狗吃屎,连滚带爬的跑到柜台上,拿过纸和笔瞄着掌柜的写的字,开始临摹,是的,他不认识字。
“谁让你写了?”
苟矩枪尖横移,点在店伙计的喉咙上,说道:“人家写惩奸除恶,那是人家的,你给我写除恶惩奸。”
“啊?”
冯四一听,脑子顿时就懵了,除恶惩奸怎么写?
旁边的冯末低头,心里一阵庆幸,还好,肯定还有比我惨的,这样能转移注意力了吧。
苟矩摸了摸下巴,“那就让你叔叔冯掌柜的替你写一百遍。”
“啊?”
冯末抬头,豆大的汗珠往下落,大侠,你这是不按照套路出牌啊你?
店伙计冯四像是得到了大赦一般,转头面向冯末,“叔叔,有劳有劳。”
冯末都快哭了,这特么算什么事儿啊?
苟矩又转头,看向憨货兄弟俩,“呦,咱们又见面啦。”
憨货兄弟磕头如捣蒜,“大侠饶命啊,我们这真没干什么呀,我们就到这里来转转,啥都没干啊,天可怜见啊。”
他们到现在还记得,屁股被打开花的痛,要是用木棍打,他们可能还能受得了,只是,用仙人球打屁股,这就有点终身记忆深刻啦。
“我知道你们什么都没干,要不是知道你们胆小,之敢枪小朋友老太婆什么的,我早就给你们串成肉串了。”
苟矩说着,枪尖挪到他们面前一扫,两人不知道怎么的,就站了起来,然后一脸恐惧的望着长枪小童。
“别以为我不杀你们,你们就能嚣张,还敢来这里看热闹,去,拿着纸笔,各自写一百遍我错了。”
“是,大侠。”
憨货兄弟俩,赶忙来到柜台前,各自抓了一只毛笔和纸张,沾了沾墨水然后开始嘬牙,我错了,怎么写的?
然后,他们先是看看苟矩,而后望向冯末。
后者正好抬头,见到这一场面后,心里破口大骂,特么的,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你们俩别特么看我。
苟矩笑道:“就知道你们俩个蠢货不识字,算你们俩今天走运,给冯掌柜的。”
憨货兄弟一听,心里笑了,不写字真好啊。
这俩兄弟,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对一件事儿视作生死大敌,那就是写字读书,所以,才成了街头上最没出息的小混混,然后,抢劫都只敢抢小孩儿老太婆。
冯末都快哭了,这一百遍,那一百遍的,你还不如一枪捅死我。
写字倒没什么,多说累的胳膊酸痛,可在这样的环境下,面上是写字抄书的,其中隐藏的那份萧杀,才是最吓人的。
如果你了解对手,你就知道他下一步要干啥,那你心里就不会那么害怕。
最让人痛苦的就是,对手下一步干啥,你一点都猜不透。
按照正常的环节,大侠遇到他们这样的人,肯定一番豪言壮语,说出他们的罪状,然后一刀一个的解决掉。
那样的套路,比现在强上不知多少倍,然而现在呢,就是折磨,肉体与心灵上的折磨。
这时,苟矩长枪再一次横移,挪到浑身油烟味儿的两人身上,“你们两个?”
“大侠,我们不识字,能不能让冯掌柜的代劳?”
俩人异口同声,一点都没商量过。
冯末一听,浑身冒冷汗,你们都疯了吧?
苟矩吧嗒了一下嘴,“成,就让他写吧。”
冯末不行了,赶紧道:“大侠,这俩货平时最爱读书了,什么春宫无限好、柳下香艳事那些书,他们都倒背如流,这还不止,俩人没事儿还凑在一起写书,叫什么客栈往事,他们最会写字啦。”
苟矩听完,笑道:“那他们的字,写的咋样?”
“好,那叫一个好,往年过年,客栈的春联都是他们写。”
冯末激动了,心里也笑了,不是因为别的,终于有人陪他一起了。
“这样啊?”
苟矩摸了摸下巴,转头对冯末道:“那你还不自己好好练练,作为掌柜的,字写的那么难看,怎么能行,都你来写。”
“”
冯末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他现在最渴望的是,自己发疯,那样不管面对什么,他都能坦然面对了,可最要命的是,他不疯。
正常的很。
本以为,此事已经落下帷幕的时候,从后门又钻进来一人,浑身都是木削,光着的膀子留着汗,一看就是刚刚劈柴完事儿。
“不是我说老冯,你们干他娘的什么呢,还不赶紧的把那三个小玩意儿弄过去,毁尸灭迹”
他话还没说完,发现眼前场面有些诡异。
一边桌上,本来要死的两个正坐在那里嗑瓜子,一个本来也要去死的小子,站在桌子上手握长枪,另一边,店伙计冯四躲在账台后面发抖,自家掌柜的冯末,拿着毛笔满头大汗的写字,憨货两兄弟跪在地上,脸上似笑非笑,却是很憨,厨房里的俩货,居然也跪在那里。
“这是什么意思?”
砍柴的有点不知所以,此时,一道寒光抵住他的下巴,寒光的主人道:“会写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