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来到GSRI。
和第一次去的情况差不多,天空阴沉,下着小雨,海风不断地吹,浪花拍打着海岸。
昨天夜里我一直握着匕首,生怕再发生什么怪事,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了,害得我夜不能寐。
我怕把室友牵扯进来,这遭遇就没跟他说;但观察他的神情,应该是没遇到和同样的事,还算是个好消息。
我向门口的士兵表明身份,当掏出信封时,我看到他们的眼睛闪过一丝光线,这次他们没有过问,直接就给了我通行卡,放行。
前台小妹记得我,她笑着指了指二楼,我心领神会。
在那里我又见到了副院长——戴着眼镜,身材苗条的OL装,外面套着白大褂的美女;她看见我的信后,眼神犀利地扫视着我,我被她看得不敢动弹。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你应该还没忘记我吧,尹辰。”她声音有一种女性少见的威严。
我点头称是,道:“我怎么忘得了你啊,雪副院长。”
面前的女人是我在实习期认识的,GSRI的副院长,秦霜雪。
她的名字和性格一样,又冰又冷;她的身影在窗外阴霾的衬托下有些瘆人。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房间内没有开灯,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将信封取出来,交到她手上。
她接过信封,瞄了一眼,又指了指一旁的沙发,笑着说:“先坐吧,我们慢慢聊。”
我坐下后,她道:“你还是叫我雪院吧;关于昨天的事,你感觉如何。”
雪院和我在实习期时看到的样子差不多,在我的印象中,她一直是独自一人,我感觉她应该是有家世的人,虽然她从没说过。
我靠在沙发上,环顾办公室;这里和当时一摸一样的干净整洁。
“我感觉浑身难受。”我说。
“难受就对了,你想知道原因么?”
我点点头。
“可以,不过你是单纯地想知道真相呢,还是想要一份高薪的工作呢?”雪院打趣地问。
她的眼神好像看穿了我的心灵,在此之前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到底是为了钱,还是为了真相?
我嘴上没有说话,心里想的是——我全都要。但我知道她既然这么问,肯定是有些猫腻的。
我承认,起先是为了真相,但看到这里开出的高薪,我的目的有了些许转变,或者说我的立场出现了动摇。
——我在这里实习过,能力上是没问题的;正好我在家里没有工作,所有我是为了钱?
“不,我是为了工作。”一个声音在我的脑子里传来。
我变得纠结起来,这两个答案都很诱人,但我不知道,做出选择会是什么后果。
她笑了笑,递给我一份卷宗道:“把里面的东西填了,真相和钱,都不会少。”
我愣了一下,看着她手上的一个羊皮纸袋子。
犹豫之后,我接过卷宗。上面只有两个红色的大字:“绝密”。
真的要打开么,这种东西,一旦拆开,就意味着我从某方面已经知道了这里的秘密。
我犹豫了半天,期间雪院一直在微笑地看着我;她笑得很自信,那是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我承认,没有人能拒绝这种利益的诱惑;虽然我现在强迫自己保持谨慎和镇定。
一个普通的研究院突然拿出这种东西,从性质上,这里已经变了;对我来说,这里再也不是我曾经记忆中的那副模样了。
一旦拆开这份卷宗,我的人生就全变了——在这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丝机会,让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那样活着。
“我能问你一些问题么?”我问雪院。
“在现在的情况下;你可以知道的,我知无不言。”
我在实习期时和雪院有过一些接触,她是个外表冰冷,但内心比较热情的人;我不知道她对其他人如何,至少对我是这样。
还好之前和她有过接触,不用对她特别警惕,她现在说出了这样的话,足以说明,这里绝不是我从表面上看到的样子。
“什么工作,是我实习期做过的那些吗?”
——实习期时,我的工资只有4千左右,相对于现在说的50万来说,简直天壤之别。
“工作的内容,在你拆开这份卷宗之前,我不能告诉你。”她摇了摇头,却依然保持刚才那样的笑容。
“工资是什么货币单位?”我继续问。
“美元。”她毫不犹豫地告诉了我。
“美元!”这两个字化作洪水猛兽,从她那边扑面而来,冲昏了我的头脑,要将我整个吞噬。
我沉不住气了,并确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相比于真相,还是钱更重要。
“每个月都有?”我眼睛里放着光,仿佛照亮了这里的黑暗。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各种补贴和福利;怎么样,考虑好了么?”
雪院的话像是一种魔咒,吹散了我的思维;令我沉浸在幻想出来的巨大快乐之中。
每个月……每个月都有,就算除去汇率和税收,都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雪院看我想入非非的样子,免不得泼来一盆冷水,她道:“不过,惩罚措施也是严厉的;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可不要以为你是来玩的。这里面是保密协议,里面的内容很重要,违反保密协议是GSRI绝对不能容忍的,其它的一些事情,也只有等你愿意签署后,才会告诉你。”
她顿了顿,道:“所以,你考虑好了么,告诉我你的想法。”
她的语气冰冷下来,让我感到一阵不安,刚才的幻想也随着她冰冷的语气而消失了。
我不知道她说的不能容忍是指什么,但我大致明白,为什么我在这之前根本就不曾知晓GSRI的真正作用——在气象研究机构的外表之下,他们肯定是为了别的目的而存在;或者从事着不为大众所知的工作、研究。
我惊愕地看着她道:“你告诉我这些,不是已经……”
我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告诉我的,但这确实勾起了我的兴趣。
“你还真是警惕,不过目前为止,这些东西并不出格。”
我松了口气,还以为现在拒绝的话,会有几个强壮无比的黑衣人将我带走,从此我就会消失在这世界上。
好奇心在我的内心不断聚集,我发现我的手已经不知不觉地停在了卷宗的拆封线上。
现在,我只要捏住这个绑着红色细线的纸片,另一只手抓住卷宗,两只手朝着身体两侧用力,就能轻而易举地打开这份卷宗。
脑子里的两个我在进行着最后的斗争——我能想象到,这么夸张的工资的背后,是怎样的牺牲和风险;与之对立的,是平凡而普通的生活。
雪院见我犹豫不定,就轻声说道:“告诉你个秘密吧。GSRI选中你是有原因的——不同于普通人,你做这个,有先天优势。”
说完,她神秘地笑着,眼中反射着窗外灰蒙蒙的光。
先天优势……不用我问,我都知道这肯定是要我签了保密协议她才会告诉我的。
雪院这是在诱惑我……更可怕的是,我快抵不住这种诱惑了。
这是我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觉得做出选择是如此艰难,甚至是高考填志愿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难。
想来,我上学不就是为了将来出人头地,找个好工作,见谁都有面子么!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要是没抓住,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了。
我看了看雪院,又看了看手上的卷宗。
既然如此,为了自己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我下定决心,撕开了卷宗的封条。
我浑身一阵哆嗦,看着卷宗上面逐渐敞开的大口子,如同一张血盆大口要将我吞噬。
突然间,这张血盆大口中鲜血喷涌,直冲天花板,如同正喷洒着水柱的巨大喷泉;鲜血洒在了我一身,遮蔽了我的视线,办公室内下起了血雨,目光所至,皆是猩红;我想甩开手中的卷宗,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这喷涌着鲜血的怪物似乎和我成为了一体。
鲜血还在喷射着,连雪院也消失在我的视野中;耳边似有猛兽咆哮,声波甚至让这里发生了震动,一切都陷入了一片混乱。
……
我摇了摇头,清醒过来,我感觉大脑缺氧,呼吸困难。当视线再次恢复,虽然光线依旧昏暗,但办公室内的景象恢复了正常。
我看着手上的卷宗,头皮发麻,突如其来的耳鸣让我视线模糊;我的头上渗出了冷汗,不由得心跳加速。
雪院还在那里看着我;刚才的幻觉太过真实,我左顾右盼,确定自己所处的环境;她是这间办公室内除了我之外唯一的活人,我仔细盯着她,直到她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松了口气,刚才应该是我太紧张了。
回过神来,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我也就没有后悔的余地——哪怕跪着,我也要给它走完。
面对着已经打开的卷宗,我自我催眠般点了点头。
虽然这样想,但我还是感到一阵心悸,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一沓整齐的文件,在心理压力的作用下,我感觉这塌文件重得出奇。
第一页正中只有四个竖排大字:“保密协议”。
下方是GSRI的院徽。
我咽了咽口水,翻开后面。
文件详细描述了保密协议的相关内容;能察觉到,GSRI绝不是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保密协议就是最好的证据。
协议很长,字很小,我看得费劲,但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我还是心有余悸,就看得很仔细。
雪院随即把办公室内的灯打开,突如其来的明亮让我睁不开眼,过了好一会才适应。
“不着急,上面的内容你可以慢慢看,有什么问题,尽管问。”雪院慢条斯理地道。
我点点头,光线充足后,连上面的字迹都变得清晰起来;我继续看着,直到我注意到其中一行的内容:“工作内容可能出现生命危险”。
果然不对劲,联系之前发生的事,我思来想去,忍不住问她:“这个工作……怎么还有生命危险?”
她笑了笑,道:“不然工资会这么高么;你从事的,可能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工作。甚至比你昨天遇到的情况更加危险。”
“你是说……”
她打断了我,道:“没错,你昨天的遭遇是真的。”
我眼睛睁得像鸡蛋一样大,怔怔地瞪着她,如同遭受晴天霹雳——在她说出这番话后,我用来安慰自己的所有解释都化为了泡影。
我眼前发黑,过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雪院见我回过了神,继续道:“既然你已经大致看了保密协议,也是时候知道这一切了。”
——当时,我能来GSRI实习,就是因为我特殊的体质原因。
当时来GSRI实习的有二十多个人,包括我的校友。但他们都只是幌子,是普通人;对于GSRI来说,在这个实习队伍中,只有我是真正有价值的人。
昨天电脑上弹出来的调查问卷,是对我的初步测试——如果连这道测试都过不了,那么后续的工作也就没必要继续了;而我按下了提交问卷的确认按钮,也就是同意测试的按钮。
于是我就遭遇了昨天的诡异情况。
GSRI正是研究灵异与超自然现象的组织,那道多选题的正确答案,正是下面的所有选项!
雪院说GSRI是一个全球性组织,背后是整个世界的支持。
我遇到的那个长发飘飘的女孩、或者说鬼魂、幽灵还是其它什么东西;她也跟我做了详细解释。
“先跟你说几个关键词吧——核灵、无灵、灵核、结界以及AC。”
她看着一脸茫然的我,解释道:“有核灵异体简称核灵;无核灵异体简称无灵;灵核是核灵特有的东西,是它们之所以被称为核灵的原因,这个东西是它们的核心,也可以理解为是它们的大脑,无灵则没有灵核;结界是由灵核引起的一种现象;AC是‘Abnormality of Constitution’的简称,代表体质异常者,也就是你们这类人。”
我一头雾水,面对这些闻所未闻的东西,我被她带到了未知领域。
“什……”我摸不着头脑。
雪院只好打开抽屉,拿出了一张单子,上面有关于刚才我没听明白的名词的解释;与她刚才所说的一致。
——核灵于无灵的区别,在于它们是否有核心;结界也可以算作是核灵的特性,是无灵不具备的东西;而那次实习,只有我一个人是体质异常者,也就是AC。
“至于你昨天遇到的那个女孩,是GSRI收容的核灵,她与我们是合作关系,来自非常遥远的虚空世界,名叫小寒;目前我们从她身上获得的资料并不多。”
她看着我脸上不断变换的表情,笑道:“因为是测试,所以她不会真正杀了你。”
昨天差点杀掉我的那个家伙……叫小寒。
“这测试也太要命了,万一下手重了把人害死了怎么办!”
“放心吧,它们很聪明,相对于测试你们,GSRI能给它们更有吸引力的东西,因此它们会小心翼翼的;从某种程度来说,这是一种交易。”
“那我就是商品了?”
雪院只是看着我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我突然有点后悔打开卷宗了。
雪院知道我现在没有办法,只是继续解释,我也只有被动地听着。
灵核是核灵身上特有的、最重要的东西;通常呈球体,大小不一,就如同人类的大脑,是支撑核灵存在的根本。
灵核是一种极其神秘的物质,它不符合人类已知的各种现象、理论和规律。
正是因为灵核这种神奇的东西,才让整个GSRI得以飞速发展,并在世界范围上的各个城市中建立分院。
——我感受到的时间变化以及环境变化是因为核灵的结界——以核灵为中心的一定范围内会无时无刻地围绕着一个圆形的结界。
结界外不会有异常,而结界内的环境会覆盖在现实环境上,从而产生各种匪夷所思的现象或影响;结界所引起的变化,只有当结界内有人存在时,才会被人感受到。
根据观察和测定,结界内是核灵诞生时的世界——核灵让自己的世界跟随着自己,从而让它们在陌生的环境中也得以生存;只是为了便于理解,才将这个范围称之为结界。
结界的内的环境神秘莫测,至今为止,GSRI收容的核灵中没有发现两个相同甚至是相似的结界。
某种观点表明,每一个核灵都是独立且不互相关联的个体;这也是核灵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
不过有一个共同点,便是核灵的结界内都非常危险——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一种潜在的危险。
因为普通人既看不见核灵,也看不见它们的结界;除了AC。
核灵的结界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危险的存在;不过,结界外的人无法感受到这种变化——在昨天,小寒的结界中只有我一个人,因此只有我受到了来自她结界的影响。
据目前GSRI掌握的资料,结界的范围通常为灵核半径的100倍到1000倍不等。
假设灵核半径为5厘米,那么结界的范围就为5米到50米不等——
核灵的结界本身不会对现实世界产生直接影响,但在与人接触后,却会产生各种反应,包括但不限于空间、认知、时间、现象等——我提交弹窗后的那一段时间,小寒的结界与我发生反应,从而发生了之后的事情。
核灵还有一个特性——普通人无法看见它们,但AC却可以;这让GSRI寻找AC成为非常必要的事情。
这其中涉及到体质问题,也是我被GSRI找到的直接原因:我是AC,能跟核灵直接接触,这种特殊体质能更好地,或者说更适合这方面的工作、研究、事务和实验。
AC仅仅针对核灵而言,在受到核灵的伤害时,AC所受到的伤害和痛苦会被大幅降低——但这不是说AC不会被它们杀死,只是异常困难罢了。
也就是说,AC与核灵之间存在一种天然的对抗关系。
难怪我能体会到头都被差点捏爆的感觉。如果换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可能还没进到结界里边,就因为体质的原因而直接死亡。
那时,小寒对我的伤害在结界内生效;包括身体上的伤,无论是手还是头,有一半是真实的,另一半则是幻觉。
由于是测试,加上我是AC,我才能在其中坚持坚持那么久。
她离开后,我重回现实世界,因为小寒手下留情,她没有让那些伤害跟过来,于是那些本来出现在我身上的物理伤害就消失了,所以我现在才完好无损。
不过副作用就是之后我的身体还是疼了好一阵子。
雪院告诉我,那些伤害不会凭空消失,而是被移到了小寒身上。
“小寒替你承受了那些伤害。”
“那还不是她自己造成的;而且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即使你是AC,小寒不这样做你也会真的死掉;她当时玩得有些过头了。”
也就是说,小寒在那是一直狂敲房门,却不进来,是在玩弄我。
“你刚才还说它们会把握分寸呢。”
“你不还活着么!”
“切,我看你们就是想把我引过来。”
“随你怎么想吧,只要你不到处说。”雪院笑眯眯地看着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杀气。
我被她看得不由得抖了一下,看了看手上的保密协议,明白了她的意思。
雪院继续说着——我和结界的接触产生的反应被称为“扭曲反应”。
扭曲反应会影响现实世界,比如带着血的衬衫,碎裂的窗户,完好的匕首以及刀刃上的冰晶。
甚至我在结界中经历的时间,反应在现实中的情况不过是一瞬间。
至于摄像头录像中那最后十秒我一动不动的样子——也只是进入小寒的结界所花费的时间。
之后摄像头停止了工作,也是因为扭曲反应。
在普通人的眼中,我不过是发了十秒呆,然后因为走神摔在了地上再爬起来而已。
核灵会影响普通人的认知,从而让那些异常现象——窗户,匕首和衬衫;成了他们眼中的平常之物。
我回想室友当时的反应,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在刚见到这些东西时很惊讶,但转眼就恢复了正常,跟没事人一样。
估计我现在回去再问室友,他也什么都不记得了;就算记得,他也会觉得这很正常。
那些蔓延了整个房间的冰晶就是小寒的结界存在的证据,不过这证据最后被她带走了;而窗外的暴雨和异常黑暗的天空则是我的幻觉。
我在幻觉和真实中,绝望地经历了这一切。
“你的室友很幸运,小寒干扰了他的认知,这种干扰是永久的;他不会怀疑这一切,否则——你给他看那段录像……”
雪院顿了顿,道:“足够我们亲自动手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一个无意间的举动,差点害了我的室友。
所有的真相都已经摆在我的面前,这让我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以后会经常与核灵打交道?
随后,雪院跟我解释了无灵。
无灵是为了区别核灵的一个称呼,可以代指任何核灵以外的事件。
比如所谓的闹鬼、超自然现象、灵异现象、生命体、无法解释的现象等。
因为某些时候,核灵和无灵之间会表现得非常相似;但核灵与无灵之间的处理方法是截然不同的。所以在处理开始之前,需要先判断事件的成因是核灵还是无灵;再根据情况选择处理方式。
GSRI会介入所有的核灵事件,却不会介入所有的无灵事件,除非影响非常严重。
打一个比方——我家对面的那栋楼从很多年前开始闹鬼,还死了人;经过GSRI甄别,它属于小型无灵事件,影响不大,所以GSRI没有介入。
但最近,这栋楼突然间因为无灵的原因又死了不少人了,并且闹得沸沸扬扬;这种情况下,事件已经升级,GSRI就会介入了。
介入无灵事件,是有前提条件的——当地没有官方部门接手,或是他们将权力转交给GSRI。
当然,如果事件重大,GSRI会绕过官方部分直接介入调查,目的是为了尽可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无灵的优先级更低,但不代表它们就不危险。
只有相对于核灵来说,它们才“不算”危险。
“小寒很喜欢你。”雪院妩媚地笑着。
“什么意思!”我不寒而栗,难道我被她看上了,那岂不是……
“这个嘛,你得问她才知道。放心,虽然当时你没看到她的脸,但我可以跟你保证,她真的很漂亮。”雪院故作神秘道。
“好吧……”我只好把这个问题先放在一边,因为我意识到一个问题:我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不过我还是不死心地问她道:“我现在还没签字,是不是……”
我想问,我还能回得去那种普通平凡的生活吗?
“如果是上下班的话,你当然可以回去。”她笑着说。
“不过我知道你说的是那种曾经作为普通人的生活,这个嘛,也可以——你需要支付一千万美元的记忆清除费,不然的话……你可以想想小寒对你做的事,那已经是很温柔的了。”她面带微笑地欣赏着我惊愕的表情。
“再说,记忆清除的效果可没人敢保证呢。”她眼睛微眯,简直把我整个人都看穿了,我心里想什么,她肯定都一清二楚。
我惊出一身冷汗,窗外的云层又低又黑,雨也下密了,此刻我的心情和这天空一样沉重。
“我回不去了,完了;我回不去了……”我脑子像个复读机一样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虽然没签下保密协议,但已经拆开了包装协议的卷宗,再说,雪院已经告诉了我真相。
她就没想让我走;若是我现在强行冲出去的话……
这不太现实,既然她敢先告诉我这些秘密,那么她肯定有一整套方法来对付像我一样的人。
我叹了口气,本来我只是想来找到关于昨天事情的真相;现在真相倒是得到了,却是羊入虎口,在所难逃。
想到这里我就感觉触电一般浑身发麻,这个叫秦霜雪的家伙,比我想象的要更神秘。
既然都到了这副田地,我也没什么好保留的了,就问:“你们GSRI这么厉害,难道招人都是靠这样坑蒙拐骗的?”
她噗一声笑了出来;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我仰望着她,她一米七以上的身高站在我面前,挡住了窗外本就昏暗的光线,在我身上投下一股压迫般的影子。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淡淡的香水味。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什么叫坑蒙拐骗,你不是想来了解真相的吗?现在真相告诉了你,你的愿望实现了;问卷的提交是你点的,到这里来拆开卷宗也是你自愿的,不是吗?”
我被她说得垭口无言,不对……这分明是信口雌黄,扭曲是非。
但我还是试着想反驳一下,道:“你……”
我才说了一个字,面前这个女人一句话就把我堵了回去——
“50万美金的高薪,你不想要么?”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仿佛我的一切反应都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
我愣住了。
50万美金一个月是什么概念?那是只要我在这里干够了一个月,就能在一环买一套房的概念!
可是工资这么高,是怎样的工作已经可想而知,保密协议里可是写得清楚明白——有生命危险。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相信我;我也没希望你能相信我;不过嘛,我这个副院长,在这里还是有点威望的。再说,你身为AC,不来我们这一行,真是挺浪费的;抛开这些,除了基本工资,你工作时的其它业绩,都会有高额的奖金,你……就不想要么?”
我总觉得我面对的是一个女传销头子。
我沉默了一阵子,想通了这事。
果然,真相也是有代价的,而且是高昂的代价——我必须加入GSRI;这是一条没有岔路的道路,如果不能回头,那我只能一路走到底了。
想清楚了这个道理,我机械般地看完了保密协议,期间我脑子疼得厉害,协议中的一文一字仿佛都互相关联,我不得不反复确认字里行间是不是有什么陷阱。
——虽然这样做只是自我安慰,因为即使没有保密协议,我的情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现在我是上了贼船,想逃也逃不掉了。
就这样我终于看到了最后一行:
“协议内所有条款都需要严格遵守,GSRI在信息隐藏方面会不计代价,否则——”
后面是粗体的四个字:“后果自负”。
这四个字像是大山一般向我压来,我感觉呼吸都跟不上了。后果自负意味着什么,那显然是跟你说,如果你敢违背保密协议,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睁大了眼睛瞪着雪院,她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就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这个女人不是在上班吗,她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她手头上没有事情吗?
我回过神,后面还有其它的合同,但内容已经不重要了。
签不签?雪院摆明了是先斩后奏,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然后强行拉我加入,否则她应该提前就先说明这些事了。
没错,她就是想让我留下来,肯定是这样没错。但是为什么呢,就因为我是AC?AC很罕见吗?
这样想也有失公平,因为拉开卷宗拆封线的,是我自己,而雪院也是在我拿出保密协议后,看到一半,才告诉我真相的。
签吧,高薪,整天和从未见过或接触过的诡异玩意打交道;不签吧,我很可能从这个世界上就此消失。
这是一道没有选择的选择题。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办法多的是,毕竟你一直生活在这座城市。”
“你们早就注意到我了?”
她点了点头。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你还是很适合这里的;没什么好害怕的,我们又不是什么恐怖组织;只是负责处理一些必须处理的事情而已。”
天空仿佛变得更阴沉了。
我越是听她这样轻描淡写,就越觉得不安。
万般无奈下,我双眼失神地在所有的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得不说,我这两天的离奇遭遇比之前二十几年来所有的怪事加起来还要多。
我执笔的手不受控制地打颤,写名字的时候感觉眼泪都快忍不住了——我想着我的人生和理想就到此为止了吧;接下来还会经历怎样恐怖的事情呢?
我已经放弃思考了,我想回家——于是我双目怒睁,暴怒而起;大吼一声,一把将桌上的一塌文件啪地一声甩在雪院的脸上,顿时A4纸在办公室里如同雪花一般漫天飞舞,我趁她不备扭头就跑!
——我咽着口水,坐在沙发上,保密协议也摆在桌上。
我呆呆地望着雪院,刚才的反抗不过是我情绪激动之余的幻想。
她看我丢了魂似的,就安慰道:“你不用垂头丧气的,这里的待遇够好了,平时不算忙;你有很多自由时间。”
她的话我根本听不进去。
“完了,全完了!”我在心中咆哮,想着关于未来的计划和生活这下子全都成了幻影,我就觉得人生失去了意义。
连高薪也阻止不了我这样的想法,因为雪院根本没有正面回答我,届时我到底能不能拿到这笔钱。
我木然地把签好字的那一沓协议和合同给雪院,她挨个检查后道:“嗯,很好。如果你还有问题,尽管问。”她对我现在的样子很满意,不禁连连点头。
“我……”我仔细想着应该说些什么,但好像又什么都说不出,于是只能从自己下手了。
目前只是大概知道GSRI的作用,但具体还并不清楚,于是我问她:“所以我在这到底做些什么?”
她收好卷宗,道:“简单,过了三个月训练期,就可以出任务了。”
“什么任务?”
见我肯开口,她微微一笑,露出胜利般的表情道:“保密协议上不是写着吗,你转头就忘了?用最通俗的话来说,就是抓鬼,但也不是普通地抓鬼。”
这个词果然通俗,直接拉低了我对GSRI的映像。
她看着我的表情,有些无奈:“说得专业你们又听不懂,如果我不跟新人沟通好,上面责怪下来我也不好过呀;如果我说处理因为核灵和无灵引发的事件,以及它们对GSRI造成的损失、对世界造成的影响,以及与现实世界的关系,甚至它们的目的,你能明白吗?”
我摇摇头——大概就是与核灵和无灵有关的事吧。
她无奈地摊手,继续道:“不过,话是这么说,但是其中所包含的细节是很重要的。你给我听好了,这个到时候理论检测过不去,可别怪我没跟你说过。”
“什么理论?”我问。
她清了清嗓子,振振有词地说道:“GSRI院训及宗旨——谈判、控制、遣返、毁灭、隐藏!”
这人怎么突然神神叨叨的?我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她假咳两声好引起我的注意,继续道:“GSRI面对的都是高风险的未知事物,其中以核灵最为严重;我们通过技术手段将它们可能造成的风险降至最低,维持世界稳定,让人类相对安全地活下去,是我们的责任和宗旨;而谈判是其中的重要环节,特别是对于核灵而言,谈判是最为优先的手段。”
她语调严肃,听得我云里雾里;大致意思是GSRI扮演着与之敌对的角色,但它们的信息太少,GSRI目前以防御为主,谈判是其中的关键。
“一旦谈判失败,就是比手腕的时候;你要记住,GSRI有很大的权限,必要情况下可以不受任何国家政府管辖,相反,他们会经常委托我们去处理一些事情。我们属于独立的特殊组织,为了保证核灵的威胁被降低至可接受范围以内,谈判失败的话,我们会使用暴力手段。”她说到这里,语气中竟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呃……”
“那么,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雪院兴奋地问我。
我想了想,道:“我要在这里工作多久,或者我能辞职么?”
“工作到挣够记忆清楚的钱,你就可以辞职了。”
按照她的说法,一个月50万美金,记忆清除需要1000万美金,我需要做满20个月,然后拿着冒着生命危险挣来的钱用在记忆清除上——等于我白干了接近两年,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而且记忆清除的效果还不能保证……
也就是说,我要有所收获,又想离开这里——比如挣够500万美金,那就需要做满30个月……
“那个,记忆清除会造成哪些负面效果?”
雪院想了想,答道:“由于涉及到最为精密的大脑及神经方面的东西,记忆清楚是很困难的;目前成功清除记忆又没有负面影响的概率在5%左右——这已经是想尽了各种办法后得到的最高几率了。其它的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后遗症,比如痴呆、瘫痪、植物人、健忘、身体不听使唤等等……而且,记忆清除的过程很痛苦。”雪院说到这,有些皱眉。
按照我最终获得500万美金的想法——这是拿拼了3年命挣来的钱去搏那5%的成功率。
实在是不值得——也就是说我要在这里一直这么下去?
“难道就没有退休么?”
“当然有,在此之前你要一直出任务,GSRI会评估你,确定你不会泄露这里的任何秘密;到时候你自然可以离开——GSRI会在你的大脑中植入微型芯片,监控你的行为——只要你不违反保密协议,芯片不会对你的生活和隐私造成任何影响;不过那是退休之后的事了,在你任职期间,我们不会对加入的成员做任何违反人道的事情。”
雪院这话听着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你的意思是,如果是那些被剥夺了政治权利的死刑犯……”
“嘘……”雪院把手指按在嘴唇上,示意我安静。
我突然感觉这办公室很冷,没有安全感,看她的表情,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问完了。”我感觉我的未来变得暗无天日,怔怔地回答道。
如果违反了保密协议,会不会……我想起雪院刚才的眼神。
雪院见我不再提问,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按下了办公桌上的一个按钮。
“想必你对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那么接下来,该进入下一个环节了。”她坐回椅子,看着窗外的阴雨连绵,长舒一口气。
她见我惶恐的表情,道:“放轻松,不会痛的。”
不出一分钟,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起身回头躲避——现在的我,对敲门声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恐惧。
雪院没有在意我的动作。
“进来。”她对外面道。
门打开了,两名穿着白色防化服,看不见面貌的人走了进来,到雪院面前立正后敬了个礼。
我松了口气,还好是两个人,虽然看不见脸,也总比那个小寒好。
“雪院,有什么事吗?”是一个瓮声瓮气的女性声音,但隔着面罩,听不出年龄;另一个人看体型和身高应该是个男性。
“带他去检查。”
她手一挥,两个人朝我这边走来,挡住了窗外和天花板上灯光的光线,如同两座大山般向我压来。
他们走到我面前,不做动作也不说话,但其中的意思很明白。
我只好跟他们走。
回到大楼正中央,下楼穿过前台的大厅,到了后门,穿过一片小花园,便看到一个玻璃花房,从玻璃花房下到负一楼,便能看到至少20部超大电梯——比市中心的地标建筑的电梯还要大的那种。
我们进入了其中一部电梯,
电梯内的四面墙壁都是暗银色的光辉,我们的身影在上面投出模糊的倒影;电梯旁只有一个显示屏,却没有其它任何按钮。
电梯门关闭,两个工作人员没有按任何东西,我就感觉重力稍微变轻——电梯开始下降了;屏幕上的箭头一直朝下闪烁,却没有显示楼层。
开始几分钟我还能凭着感觉估算一下楼层,但时间一长我就感觉到气压的变化作用在耳膜上,连电梯运行的声音都有些听不清楚了。
大概十分钟后,电梯停止;期间那两人一直沉默不语,对我漠不关心的样子;看来这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件工作中很平常的事情。
我被这一连串事情压得喘不过气,也不好问他们什么。
门打开了,我被他们带出电梯。
迎面而来的是一条狭长却灯光明亮的封闭式通道,通道两边和地上都是黄黑相间的警戒线,天花板上则是粗细不一的管线。
通道大概20米长,由5段大小相同的房间组成,每一个房间都有一个半透明的对开式机械门。
尽头是也是同样的门。
“往前走。”他们终于说话了。
我看了他们一眼,但由于他们面罩的反光,我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他们给我以很强的压迫感,没有办法,我只有前进。
到了第一道门前,他们也跟了进来,电梯门关上了。
接着通道内灯光突然熄灭,陷入了一片黑暗。
黑暗中我只能看见尽头的门那里传来的光线;好像我只要走到那里,就能离开这个地方。
通道内的所有房间突然都亮起警报灯,这些旋转着的橙色灯光点亮了通道的所有房间,光影交错让这里看上去有一种奇怪的诡异感。
房间的四个墙角突然以45度角朝我们喷出了柱状的白色烟雾。
嗤嗤的声音也随之传来,把我吓得浑身一激灵,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房间内瞬间烟雾弥漫,虽说像蒸汽,我却感受到阵阵凉意,也没有任何味道。
我大概明白了——这里是杀菌消毒的通道。
每一个房间的杀毒工作持续15秒,就这样每前进一个房间,杀毒程序就会重复一次,当我们终于穿过这条通道时,我的身上已经湿漉漉的了。
通道外是一条左右走向的白色走廊,我回头看了一眼,旁边也有杀毒通道的门。
看来这里的环境是相当干净了。
他们带着我左弯右拐,穿过数道白色的走廊。
每一条走廊的样子都差不多,而且没有任何引导牌之类的东西。
之后,我们进入一个宽敞的房间——门上的标牌写着“综合检测室”。
门感应到我们,便自动缩进了一侧的墙体内;这种门很类似科幻电影中飞船上的舱门。
进入其中;一男一女两名医生走到我们面前,他们都穿着白袍、戴着口罩。
他们互相点头,我被转交给了医生。
接下来我做了出生以来最详细的体检和测试,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和隐私都被他们看个精光,从里到外一点不剩。
——他们把我带进综合检测室,这里有篮球场大小,两层楼那么高。
检测室内各种稀奇古怪的仪器设备一应俱全,但大都是医疗类器械。小的就挨着放在靠墙的桌子上,大的比如什么X光机,核磁共振机就放在地上。
还有一个方形的透明浴室,这浴室像一个密封的大玻璃箱子。
一名护士站在一旁不显眼的位置,她的衣服几乎和检测室的纯白色环境融为一体。
虽然她戴着口罩,不过还是能看出来她的眉清目秀,长得还不错,年龄比我小几岁。
这里算上护士一共就3个人。
女医生给了我一个金属手环,她告诉我这是记录身体数据的,让我戴上;我照做了。
“把衣服脱了!”男医生毫不客气,声音又大,把我吓了一跳。
“脱衣服?在这?可……”我犹豫不决,望着自己身上已经干了的衣服。
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恨不得把我吃了。
“你别吓人了,人家本来就够紧张的了。”女医生相比起来就温柔得多。
在一番磨蹭后,我还是在他们面前脱掉了衣服。
我还是第一次当着女性的面脱光衣服。
这保密协议一签,我就感觉自己成了案板上任人宰割的肉。
还好平时虽然不怎么出门,但还是坚持锻炼;肌肉说不上线条分明,但大致的曲线还是有的,身体上也没有多余的赘肉。
他们看见我还算不错的身体,点了点头,像是在肯定我。
我竟心中暗爽,不由得挺起了胸膛;特别是那个护士,脸都红了。
虽然我现在没有女朋友,不过看她那副害羞的样子,还是令我有些血气方刚起来,她修长的腿上裹着半透明的白色丝袜——出于本能反应,我的那啥不由得就挺胸抬头起来。
大庭广众下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咳!别一直看着,赶紧检查!”女医生提醒了一声,她通过耳麦又叫来两名男医生。
5个医生给我来了个体检套餐,由内到外,从上到下;而护士就在一旁辅助他们。
抽血,尿检,心电图,CT,核磁,彩超……还有些什么我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在我身上统统来了一遍,两小时后,主要的检查都顺利完成;我被扔进了那个玻璃浴室,关上了门。
我隔着一道玻璃看着他们,内心全是波动。
“小兄弟坚持一下,这是最后的项目了!”一名男医生说着,就按下了玻璃门上触控面板的按钮。
透明的浴室内开始从四面八方喷出浅绿色的液体,看着很像青苹果汁。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温热液体淋得找不着北,只能扶着玻璃壁不敢乱动。
几秒钟后,液体不再喷涌而是顺着玻璃浴室的四壁缓缓流下,形成绿色的瀑布;这液体在浴室内聚集,逐渐蔓延上来。
先是脚跟,接着是小腿、膝盖、大腿。
浅绿色的液体越聚越多,我感觉有些不对——玻璃浴室是密封的,这液体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喂!是不是该停了,这是干嘛用的?”我敲着玻璃问。
外面的6个白色的身影在瀑布后左右摇晃,看不真切;但我肯定他们正在观察着我。
我两只手臂贴在玻璃上,分流了瀑布,才勉强看清他们。
果然,他们脸上挂着微笑,好像看猴子一样看着我。
“喂!说话呀,你们不是要淹死我吧!”我看着水位越来越高,此时已经没过了腹部,心里头慌张得很。
“等水灌满你就知道啦!”护士终于说话了,之前检查她都一直沉默不语,我还以为是GSRI拐来的哑巴呢;她的声音穿过浴室,变得浑浊不清。
“噢,照这速度……”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说什么,灌满!”我一个踉跄滑倒在水中,然后又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
他们怕不是真要淹死我,我慌忙地对着玻璃一阵狂拍,打在瀑布上水花四溅。
除了闷响和水花,玻璃浴室丝毫没有反应;加上我在液体中阻力太大,行动不便,我乱刨了一阵子就没力气了。
此时液体已经涨到了下巴处,马上就要淹到嘴了。
他们真的就像看猴子一样,在外边一边看着我的动作一边笑。
“你们这些缺德的,我变成鬼……咕,也不会放过你们!”液体似乎注入得越来越快——我在液体中张牙舞爪,双脚摆动浮在液体中,但很快头就要碰到天花板了。
“鬼算什么,我们研究的可比鬼恐怖多了!”他们笑得更开心了,我却心急如焚;液体真的要灌满了,我脑袋已经碰到了天花板。
现在我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拼命呼吸着这玻璃缸内的最后一点空气。
等他们笑够了,才继续道:“不开玩笑了,你在这液体里可以……”医生话还没说完,我就深吸一口气,然后浴室内被彻底灌满,我完全淹没在液体中。
液体灌入了耳朵,我一时只能听见水中沉闷的响声。
这下在满是浅绿色液体的浴室中,他们的模样终于清晰起来;他们还在笑,我瞪着他们气不打一处来。;我捂着嘴看着他们对我嘲笑。
难道他们只是想要我的身体数据和DNA样本,而根本没想让我活着?我看见那个护士笑得阳光灿烂,和我现在的处境简直是天差地别,难道她只是表面阳光?
不应该啊,如果是这样,雪院根本没有必要浪费那么多口舌。
但已经没有时间思考这些,我感觉自己的肺部在扭曲——憋不住了,真的憋不住了,我的肺像要爆炸一般难受;我鼓着腮帮子努力想留住肺里残存的空气,直到我终于忍不住,脸被涨得通红——一连串又大又密的气泡从我的嘴巴和鼻子里同时喷了出来,在浅绿色的液体中绽开。
现在,这液体不再像是青苹果,而是变成了幽绿色的深渊一般。
我的大脑开始缺氧,本能让我不停地做出呼吸的动作,那些液体顺着我的动作灌入了胃部和肺部,一口又一口。
这液体像水一样没有任何味道;我感觉不到任何氧气,肺部和胃部传来被液体灌满的感觉。
肺部传来一阵绞痛,浑身上下都因为缺氧而变得无力。我使不上一丝力气,视线开始发黑,耳朵里沉闷的水流声也变得越来越远,脑子因为缺氧而出现抽搐地痛;我的身体如同失重般漂浮在玻璃浴室的浅绿色液体中。
我即将被淹死,产生了幻觉——死神拖着他滴着血的冰冷巨型镰刀,飘到了我的面前……
在大脑一阵混沌,眼前一片黑暗的状态持续了半分钟后,我的肺部突然开始受氧。
一丝丝生机从肺部散开,光明似乎再次照耀在我身上,眼前又恢复了明亮,大脑的昏厥正逐渐恢复。
我努力体会着氧气从口鼻流向肺部的感觉——我大口地、贪婪地、拼了命地呼吸着。
是氧气没错,比空气带劲一些;我的脑子重新清醒过来,很快就来了精神!但我发现自己还被淹没在液体中。
这难道……是自己死后的样子吗?
我的身体开始恢复力气,直到我摸着自己的躯体,感受着上面传来的力量——我没死,而是我在这液体中竟然可以呼吸!
我不自觉地发出起死回生般的笑,感觉眼泪都流出来了,我竟然没有被淹死——只是在液体中发不出声音,眼泪也混进了这些液体中。
这时我才注意到,从我在液体中睁眼的那一刻起,我的眼睛就没有出现过任何不适。
以及刚才我不小心摔倒,有部分液体不小心吸进了肺部,也没有因此而呛水。
至于刚才的肺疼,是因为我憋气太久,然后突然与这液体接触,产生了轻微的排斥反应。
这液体到底是什么,我居然能在里面呼吸!我喘了好半天,才确认了这个事实。
医生们也终于不笑了,恢复了正常模样;原来他们不是想杀死我——虽然他们那副样子的确是在杀死我。
或者他们真的打算杀死我又改了主意?
在这种液体中呼吸的感觉很奇妙,我觉得自己变成了鱼,水流在我的肺部进进出出,却不会被淹死;伴随着液体流动,氧气也在我的肺部出没。
在浸泡的过程中,我的皮肤表面有微小的黑色颗粒被排出体外,让原本淡绿色的液体逐渐变得浑浊,好像体内的废弃物都被这液体清理了出来,像是排毒,我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越来越沁人心脾的舒服。
当液体浑浊到一定程度,浴室就会开启自动水循环让液体保持清洁。
不知道这液体是什么原理,怎样作用,因为我从没在其它任何地方见过这液体的存在;不过它的效果的确很好。
我在这玻璃浴室里整整泡了一个多小时,只感觉飘飘欲仙。
直到浴室内的液体开始下降消失,我一时因为重力都站不稳。
护士打开门,递给我一个呼吸器一样的东西让我含在嘴里,我现在抬手都吃力,接过那个东西,它自动开始工作,我感觉肺里的液体开始涌了出来——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袭来——肺部好像都快被这东西吸出来了。
在挤出肺部里的所有液体后,我取下嘴里的东西,开始重新呼吸空气,看着周围的一切都没变,我唯一的感觉就是——活着真好。
穿好衣服休息,护士取走了用来记录数据的手环,又给了我两个银色的东西,道:“体检完了,身体会有些疲劳。这是营养液,身体吸收很快;喝了就能恢复过来,”
我看着手中两个长方形的透明硬塑料袋,里面是透明的液体。袋子的正面有一个吸嘴,包装的样子像是吸式果冻,一面写着简单的食用方法。
我拧开吸嘴盖子,尝试性地抿了一口,一股奶味和水果味混在一起,还挺好喝。
浓郁而不腻的香味在口中散开,这东西越喝越好喝,我竟有点上瘾。
两袋很快喝完,简直是享受;饥饿和口渴就消失了。我想再向护士要一袋,她却说每天最多两袋,喝多了会食物中毒。
我一脸怀疑地看着她,她也用同样的表情看着我。
“不信拉到!”她说完就忙去了。
休息后,护士带我了到一个新的地方——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房间,有两层楼之高,中间却一个承重柱都没有。
房间四面和地上都是泡沫软垫,踩在上面要时刻注意重心才站得稳。
这里灯火通明,除了角落的门,就只剩面前的一扇长条状的单面镜。
这镜子占了半面墙,我从其中看到自己的样子,但我知道镜子后面肯定有人在看着我。
这个地方……像是一个超级大的审讯室。
护士说这是针对体质异常者的最重要的测试——接触等级测试。
我大概了解了一下,有A、B、C、D四个通用等级。
还有其它的罕见等级,比如S、L、G等等,由于这些等级太过稀少,因此被分为特殊等级。
接触等级是专门针对AC进行的对测试,能判断出AC的基础情况,包括体能、精神力、反应、应急能力等在内的综合能力。
测试会根据被测试AC的表现,来对他们进行评级。
有了准确的评级,才能在之后的训练中对AC进行适应性地调整,以最大限度开发AC的潜能。
护士介绍过后便退了出去,关上门。
广播响起了一个女性的声音:“编号1109,尹辰。”这声音很温柔,但突然从一片安静中传来,还是吓了我一跳。
而且这声音听上去是合成出来的。
“测试开始。”室内的灯光随即熄灭,陷入了黑暗之中;我左顾右盼,周围安静得吓人,眼睛只能看见完全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那样。
十秒后,房间开始嗡嗡作响,噪音从四周传来,无休无止。
我开始出现耳鸣,在黑暗环境中这感觉尤为明显;同时周围还出现低沉的电流声,一阵一阵滋滋声令我难以忍受。
我捂住耳朵,但噪音还是异常明显。
接着我开始闻到奇怪的味道,有些像香水味;开始很淡,但逐渐浓烈,变苦,令人作呕。
四周都是一片黑暗,这令我产生一种近乎原始的恐惧。
我忍着听觉和嗅觉的如同梦魇的干扰,脱下衣服系成面罩。
这令我呼吸困难,但至少味道没那么难受了。
还没缓过神,噪音突然加变得尖锐刺耳。我感觉脑子都快炸开了,捂住耳朵的双手开始用力按压,想努力抵挡这声波干扰。
但收效甚微,令人烦躁的噪音不断传来,再加上呼吸困难,我的身体开始冒出冷汗。
不知是哪里吹来的阴风在我的身体周围环绕,令我更感阴冷,寒冷的感觉涌了上来。
我受不了了,想让他们中止测试。
“停,停!”我隔着面罩咆哮。
半分钟过去了,周围的情况没有丝毫好转。
他们没有停止的意思。
我步履阑珊地在黑暗中乱转,地上的东西太过柔软,我找不到重心栽倒了好几次,直到我找到一面墙壁,然后顺着墙壁摸到了墙角。
脸上的冷汗浸湿了面罩,虽然呼吸困难,但我不敢脱下来。
我终于坚持不住,痛苦地靠在墙角急促地呼吸着。
我本希望角落的软垫能让我稍微舒服一点,但完全没用——接着身体上传来异样的感觉,软垫好像软过头了,而且还在动!
虽然看不见,但我还是本能地蹲起身向后转,没料到一股未知的力量拽住了面罩,把我的头死死地固定在墙上,约勒越紧。
我感觉脸被勒得扭曲变形,双手用力跟这股力量抗衡,但丝毫没有效果,这力道越发明显,勒得我几乎无法呼吸,眼泪鼻涕直冒,嘴里说不出一个能听清的字。
周围的软垫似乎变成了带着粘液的奇怪物体在我身边游走、靠弄,发出粘滑摩擦的声音。
黑暗让我看不见任何东西,但能感觉到那是章鱼触手一样的东西,但这触手比水产市场里那些大了太多。
像是深海巨星章鱼的触手,光滑的表面分泌着粘滑的液体。
“嘎呃呜咕!”我使劲挣扎着,想说放我出去,说出口来却变成了这样的胡言乱语。
趁理智尚在、触手还没完全缠住我,我拼尽全力用双手和双脚支撑地面,咬紧牙关使让重心向前倾,使劲向上蹬,不顾被勒得死死的脑袋试图让自己站起来。
“啊——!”我全身同时用力,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勒紧的面罩似乎有所松动,我趁着惯性一把将其扯开。
顾不得刺鼻的恶心气味,我双拳乱舞,后脚向墙壁一蹬——
本以为能离开现在的位置,但我忘了背后的根本算不上墙壁,而是长满了触手的怪墙,虽然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黑暗中我望了一眼单面玻璃的方向,却什么都看不见。但我肯定,里面的人正在观察我。
回过神,我的脚来不及收回,被这些触手死死缠住。
它们力道极大,我想用手搬开却因为它们背面太滑根本使不上力,这些触手反而顺着我的手臂朝我扑来。
我在被缠住一只脚的情况下跟它们搏斗起来。
期间噪音和气味没有停止,我连保持平衡都难,更不要说在黑暗中识图与未知的敌人抗衡了。
我的体力消耗巨大,快支撑不住了。
我意识到什么东西,双手向胯下一摸——这个方法应该可以!
我解开裤腰带,脚一缩,缠住的那条腿奋力往外一扯,果然可行,我感觉自己的腿能动了。
我如金蝉脱壳般脱下了半边裤子和一只鞋。
我趁着空隙脱下了另一半裤子,然后用上最后一点力气挣脱了身边袭来的触手,朝着我认为安全的位置纵身一跃!
黑暗中,我感觉时间凝固了,自己正缓缓漂浮在空中,人生的走马灯再一次在脑海中转了起来。
这意味着我已近接近了死亡。
随后时间又恢复了正常,我开始下降,由于姿势的原因,我是上半身先着地。
但,双手却并没有传来应有的软垫触感,而是刚刚才感受过的粘滑感。
“卧槽!”我惊叫一声,借此发泄自己的恐惧和疲劳。
——我跳进了一个触手坑,原本柔软的地面现在却成了触手坑!
这些触手接住了我,我拼命挣扎着摆正自己的姿势,想要逃出去,但它们不断地朝着我的身体聚集,在我的身上缠绕游走。
我的皮肤与之接触,传来的触感令我炸毛。
我汗毛直立,如同触电一般。
这坑深不见底,我正在不断地下陷,双脚也已经动弹不得,手上也抓不到任何依靠——在我能到达的范围内,已经只剩它们的身影。
我奋力挣扎,却感觉自己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它们因为我的挣扎开始兴奋起来,变得发烫,在我的身上疯狂地扭动、挤压、俨然要将我吞噬。
扭曲的压力从我身体的各个角落传来,我浑身都被缠绕固定,完全动弹不得。
接着浑身开始产生灼烧感和疼痛感,胸口被它们压得喘不过气,接近窒息。
“停,停下……”我用虚弱的声音进行着最后的挣扎。
我的表情此时一定扭曲至极,眼泪,鼻涕,口水混在一起在面罩流得到处都是;但比起这个,围绕在身边的触手却更加恶心。
它们占领了我的身体后又朝着头部靠拢,气味散发了过来,和空中本就浑浊的气息夹杂在一起,令我极度恶心。
我本能地呕吐,不久前喝的营养液一下吐了出来,附着在面罩上,然后顺着面罩间的空隙往下流,穿过脖子,在我的胸前聚集,又流进了被触手缠绕住的地方。
我已经无法思考,身体连本能地颤抖都办不到,我被完全固定死了。
身体的每一寸地方变得异常难受,它们似乎分泌了某种酸性液体附着在我身上,我能感觉到,它们正在消化我,而且这个过程会持续很长你时间。
“嘶——”巨大的混乱中我听到了印象深刻的声音。
这声音是突然出现的,我在濒死的时候思绪反倒变得清晰起来,我的大脑飞速运转,随后便确认了声音的来源——小寒。
但一个核灵怎么会救我呢?GSRI和它们可是敌对状态。
不过我根本顾不了这些,求生的欲望让我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一股力气,我拼命扭动身体,张嘴撕咬面前的触手,尽管它们的味道如同腐肉,甚至其中可能有致命液体。
不管了,这可能是最后的求生机会,我一定要抓住。
触手的口感像鱿鱼,容易咬开,但它们太滑,好几次我都咬空,上下牙重重地撞在一起,令我头晕目眩。
它们见我如此激烈的反抗,也加大了力道,不过在生存面前,我暂时忽视了从身体各个位置传来的痛楚。
我坚持着,咬了又吐,咬了又吐,从它们的层层封锁中撕开一个口子。
“救——”这是我最后的力气了。
我失去了知觉,闭上了眼睛,瘫痪在触手坑中气若游丝。
我感觉自己坠入了黑暗,死神已经悄然降临在我身后,手举着镰刀对准了我的脖子。
……
等我再度醒来,只感觉周身冰冷,口中吐着寒气。
疼痛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向大脑,尤其是脑袋,疼得快要裂开一样。
空气中似乎有一些朦胧的光线,我看见身上都是被冻成冰屑的呕吐物。
冰冷的感觉伴随着疼痛席卷全身,我赶紧摘下冻得发硬的面罩,整理了身上的冰屑,才让冰封的感觉稍微缓和。
现在已经没有刺耳的噪音和难闻的异味,只剩下蔓延着的寒冷。
视线周围都是闪着微光,被冻成冰块的触手碎块,除此之外到处都是冰晶,甚至我的身上都是一层冰霜。
这些冰晶似乎就是光线来源,虽然看上去不算明亮,但至少这房间里终于不再是无尽的黑暗了。
环顾四周,房间已经恢复了正常,我正坐在地上的软垫上。
我看到了这黑暗之中的另一处光源——一个漂浮在半空中,发着朦胧微光的少女。
她据我十米左右,看上去像是一场梦境。
她飘着缓缓向我飘来,这一幕似曾相识,她黑发飘飘,肤色和连衣裙一样,身上笼罩着淡淡的冰蓝色光光芒,在黑暗中显得很唯美。
她的面容仍是一片阴影;果然是她。
她每接近我一点,我就感觉气温在降低。
她继续接近,我看见地上聚集的冰晶在想我这边蔓延;仔细一看,这冰晶以小寒为中心,在地上形成一个圆形;这应就是她的结界了。
冰晶逼近,寒气咄咄逼人,我本能地后退,想起身躲避。
还没站起身,我就因为冷空气刺激鼻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没想到她竟被我吓得后退。
我愣了一下,莫名其妙觉得好笑。但马上我就意识到她可能不怀好意。
我看着下半身只剩了一条内裤,以及周围冰块一样的触手,想起刚才的恐怖经历。
小寒继续向我靠近,我吃力地站起身后退,却被地上的碎块磕了一下,往地上倒去——我腾空而起,感觉连灵魂都因为惯性被甩了出去。
还没感受到摔在地上的感觉,我的大脑就一阵昏厥。
我眼前一黑,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