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腹胀感在口中怪味的作用下让秦霜雪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恶心,她一下子没忍住,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她弯下腰捂着肚子,在一阵反胃中感受着从嘴里吐出去的东西。
呕吐物一阵一阵地掉在地上发出奇怪的噼啪声,呕吐持续了十几秒才停下,她感觉内脏都要被带出去了,剩下的只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仿佛自己的胃被打了好几个节一样。
她都不记得上一次呕吐是在什么时候了,这种动作对她来说是非常恶俗的。
接着又是一阵干呕,她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拍打着胸口让自己喘过气来。
毫不容易不再呕吐了,她在站直腰的时候又因为呼吸急促而被呛到,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起来。
她泪眼朦胧,天旋地转,什么也看不清,却还是努力让自己离地上的呕吐物远一点。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终于恢复了正常,有气无力地坐在篮边上喘着气。
好像先前飞回来的魂魄在刚才又飞走了一般。
她擦拭掉眼泪,揉着自己的喉咙尽量控制呼吸的节奏,好一阵子才恢复过来。
这一套猝不及防的连锁反应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要死了一样,她无奈地用袖口擦掉嘴角残余的呕吐物,然后捂着嘴厌恶地看着地上的红色物质。
这团聚集的呕吐物是红球的残渣,不过样子比她想象的要好一些,虽然还是有些不堪入目。
它们没有被她的胃酸消化多少,而像是被搅拌器打碎后铺在地上,甚至都没有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只是出于生理反应,她还是感到一阵恶心,便转过头去不再看它。
从刚才那种饱腹感来看,她认为自己在已经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吃下了很多颗红球。
如果那真的是梦的话,那么她的确吃下了好几颗红球;要么3颗,要么4颗或者更多……
但是梦里的东西怎么会被带到现实来——还是说自己只是在现实中做出了和梦里同样的动作。
她更倾向于后者;至少为这个时候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可以很好地稳定情绪。
嘴里的怪味差不多清理干净了,不过还是有些心理上的不适——要不要用营养液漱漱口呢。
虽然这样想,但她还是摇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地方正在变得越来越离奇,可能接下来还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危险,所以她得把这个东西用在关键的位置。
她不由得站起身来——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得赶紧离开这里,刚才的两次梦境简直就是赤裸裸地警告。
只是刚刚呕吐得有点厉害,她这时感觉累得快要虚脱一样有些走不动路。
不管刚才吃掉了几颗红球,反正现在也已经吐了出去。虽然放空了肚子会让自己饿得更快,她可能并不能走得太远。
但还有一线生机——营养液。
即使诸事不顺,但只要这个东西还在,希望就还没有消失。
她叹了口气,走到连接平台和地面的那根藤蔓,准备顺着经络往下爬。
藤蔓内部虽然有很多经络连接,但这种结构并不是为人类设计的,就和爬竖梯一样,上去容易下来难,因为下降的时候,她只能靠感觉来确定落脚的位置。
而且藤蔓内一片漆黑,想要安然下降谈何容易。
看着藤蔓内部黑洞洞的空间,她好几次都想放弃——她都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上来。
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反正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不如竭力争取一下或许还有点希望。
她摸索着钻进了藤蔓,在黑暗中只能凭感觉往下缓慢移动——她必须先跪下,然后一只脚往下伸出、试探,直到确定这一步是安全的。
每下降一级经络,她都要用脚重新去试探下一级经络位置;相当不易。
好在这些经络的间距不足半米,也足够结实,让她能够顺利并放心地踩在上面。
就这样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惊心动魄。
藤蔓内因为结构不停地有风灌进来,风声很大,响起带着回音的呜呜声,仿佛鬼魂的嚎哭一声压过一声。
这种黑暗中的声音让她惊起一声冷汗,她感受着夜风在垂直的藤蔓中上下吹拂,只觉得脊背发凉,恐怖如斯。
仿佛那哀嚎着的幽灵就在她身后盘旋,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向她袭来——
她本来就怕黑,现在还必须在风声的干扰和经络这种有些摇摆不定的结构上不断向下爬。
为了赶紧逃脱这种情况,她必须加快速度,却又因为紧张而冷汗密布,心脏急速跳动,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虽然报以决心地在往下走了,但这个过程让她非常难受,稍有不慎,就会丢失重心,然后一路栽到地面。
夜晚的风温度很低,吹在她身上让她浑身冰凉,不安的感觉在周围蔓延。
“快一点,再快一点……”她暗示着自己,但四肢的动作和配合又必须小心翼翼才能保证安全。
经络上的物质像是一大捆麻绳编制而成,柔软而且摩擦力大,上面的空隙可以让她轻而易举地抓住,所以虽然惊险,但她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既然能上来,那么就一定能下去,她想着。
穿堂风停止的时候,藤蔓内就会陷入异常的安静,这时她的心跳和呼吸,甚至一举一动发出的声音都会被藤蔓内部放大,让她听得一清二楚。
呼吸声是真的听见了,心跳声可能是因为耳鸣而产生的骨传导在她的脑子里咚咚作响;总之听上去很怪异。
这样有节奏的声音只会徒增紧张,头部因为这种紧张和时有时无的冷风开始出现轻微的阵痛,她腾不出手去缓解这种疼痛,只能默默忍耐着。
她不敢走神,所以每下降到一根新的经络,她都要休息一阵子来舒缓压力和情绪。
大概下降到一半时,她在休息时上下张望;两边都是一片漆黑,让这里成了没有尽头的黑色空间。
现在她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靠听觉来感知周围的环境,靠意志在这种幽闭的地方吃力地坚持。
完全黑暗而未知的环境会将人内心的恐惧无限放大。
她甚至开始担心之前梦见过的那种紫色粘液会在这时突然袭来,或者红球的母亲在这时候顺着这条藤蔓折返回来,然后还发现了她。
她越想越紧张,手脚都在发抖,不由得降低了速度。
这种机械式重复的动作非常消耗体力,汗水浸湿了她的制服,风声也时不时地呼啸,这时的每分每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过程中她还必须小心地保持平衡,这种状态下一旦出现任何一点意外,那么一切就都完了。
她咬着牙,在黑暗中努力想象着女儿的样子,只有这样她才能压制住心中的恐惧,继续坚持下去。
她现在只有向下移动,因为此刻无论朝哪个方向,都需要花费巨大的精力,她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十分钟后,她终于爬完了最后一级经络,双脚踏在柔软的大地上。
这令快要虚脱的她感到一阵巨大的欣慰。
眼睛很快适应了这里昏暗的环境,至少这里还有非常暗淡的光芒——虽然微不足道,也比没有要好。
她向头顶看了一眼,藤蔓上方一片漆黑,阴阳怪气的风声从其中传来,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
她赶紧跑出了藤蔓的范围。
迎面而来的是一片空旷,周围是昏沉沉的迷雾,能见度不高,也看不到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虽然知道这里是树干内部,但她却连树干的边界也看不见。
她看到了树洞口的方向——那里的光线比其它地方要稍微突出一点,像是一块亮着微光的塑料片。
然后她面朝那里,找了个藤蔓边缘的地方坐下休息,这条藤蔓成了她视线范围内唯一的实物。
手脚都快累得脱臼了一样,她喘着粗气,在风中一边有些麻木地揉着四肢上因为过量运动和压力而发酸发软的肌肉,一边地盯着面前的迷雾。
迷雾似乎有意识地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并且在风中轻轻地朝着一个方向移动,如同夜晚天空上的云。
她只感到一阵空旷和孤独。
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除了巨大的平地。
就是因为知道这是树干内看不见边界的平地,她才会产生这种感觉——如果这里都这样空寂,那么外面岂不是更加无法想象。
她叹了口气,向上方望去。
巨大的平台遮蔽上方的视线,而地面上左右观望都只有一层朦胧的暗灰色迷雾,不然就是模糊的阴影。
连原本粉色的地面在这种阴影下都呈现出这种颜色。
只有黑暗才代表真实,因为颜色并不是物理特性,它们只是物体表面反射了光的波长,如果没有光,那么物体只会是一个颜色——黑色。
此时的地面就是这种颜色,虽然它还是那样地柔软。
主要是她已经在这里见过更加怪异的东西。
所以这个地面虽然丑陋,至少她没从这上面感觉到威胁,她也确实累了,需要休息,才这么坐着。
反正现在也看不清这个地面,至少坐在上面还蛮舒服的。
只要周围不出现什么异常,她可以在这里坐上好几十分钟,直到体力恢复为止。
她认为自己是暂时安全的,否则危险应该早就出现了——至少在危险降临之前,她应该能听到它们的声音。
看着远方的朦胧迷雾,她知道这里不过是一颗树的范围,就算如此,对她来也如同爬山涉水一般。
她在这里太渺小了,相对于这个巨大的世界,她的存在根本不值一提。
直到她恢复了一些精神,才听见风声从藤蔓上拱门似的出入口呼啸着。
这道门也是她之前进出的地方,它从藤蔓上有些突兀地打开,可以直接看到更加深沉黑暗的藤蔓内部,风就是通过这里的入口和平台顶部的出口不停地在穿梭,才发出毛骨悚然的声音。
这条巨大的藤蔓,还有它的出入口,无不在显示平台上篮子里的红球是能通过这条藤蔓出入的生物搭建的。
看门的高度,这种生物的身高大概在5米左右。
她参考了一下这棵树的宽度,觉得这只是这里的一种小型生物。
不知为何,她稍微放下心来,而且根据之前的推测,这种生物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回到这里。
她因为风声和有些冰冷的环境,体温迅速降低到正常水平,甚至已经有些冷了。
还好这里并不潮湿,让她不至于深陷泥潭。
她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面对着眼前的一切感到非常无奈。
折腾了这么一周遭,她甚至连这里是哪儿都不知道。
护士没有跟她讲过接触测试的具体细节,只告诉她测试可能会很难,这取决于被测试者所遭遇的环境和事件。
目前来看,她自认为这项测试还不算难;但相对的,她想要离开也毫无办法。
这就像是一个被无限期推迟的许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测试开始的时候,她只感觉到一片黑暗,等到光明再度恢复,环境就已经变了。
但她始终相信那扇巨大单面镜后面的工作人员在持续监视着她。
就如同单面镜的性质,她虽然看不见他们,但他们却能看见她。
她想跟他们说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如果要求他们停止测试,他们会照做吗?
她再次焦虑起来,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她决定试一试。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却卡在了喉咙上——这里太安静了,如果自己突然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很可能打草惊蛇,把周围的东西全部吸引过来。
于是她又将那口气缓缓呼了出去。
她摇摇头。果然还是不太妥当啊。
她拿出包里的营养液,在幽暗的环境中揣摩着;这是她身上除了制服外唯一的一样东西了。
虽然这个东西能让她再坚持一段时间,但却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她现在真的很想离开这里。
想到这里,她觉得不能让事情继续这样消极下去。
她咬紧牙关,再次深吸一口气,带着报复性质地发出一声尖叫——
喉咙振动起来,她感受着肺部的空气被喉咙挤压后变成尖锐的声波,通过口腔传达向外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