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秦霜雪没想到,母亲的一句话让她把所有的想法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原来问题从来就不在别的地方,而在于母亲自己。
满屋子的酒气就算了,竟说出这种话
如果,连自己都救不了她的话,又有谁能伸出援手?亲戚、同事,还是朋友?
这么多天过去了,秦霜雪没有收到任何他们的消息,连最基本的安慰都没有。
这些人把她的母亲当成了瘟神,避之不及。
这就是现实,当这样hilu裸的现实摆在秦霜雪的面前时,她只感觉不寒而栗。
就算偿还了债务,失去了人脉的话虽说会很痛苦,但也不是不能生存。
她相信母亲的专业技术走到哪都不至于饿死但关键是,母亲她不愿意这样做。
她开始怀疑自己把母亲保释出来是个错误,起码在监狱中的时候,还有人会去强迫她做一些事情。
再不济,一日三餐还是能保证的。
但她办不到去强迫自己的母亲这种事,一是因为不想再让母亲受到伤害,二是她相信自己心中的那个母亲还能够回来。
但看着母qinri渐消瘦的身躯和苍白的面容,她觉得现实在逐渐偏离自己的设想。
也许,母亲已经疯了,只不过症状还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她曾提到过带着她离开这座城市,在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凭借母亲的专业和自己的能力完全能够打拼出一片天地。
即使少了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也没有关系,只要能下定决心重新开始。
可能是太久没见到于东海,可能是太想让母亲恢复,她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典狱长那时对秦霜雪也说过,母亲有悔过的意思但现在她发现并不是这样母亲一听到要离开,就像是抓狂了一样。
仿佛父亲的灵魂缠绕着她,或者说给她灌了ihuny,才能让她如此死心塌地。
啊,对啊秦霜雪想起来了父亲能成为工程师,很大程度上也要依靠他那张巧舌如簧的嘴。
父亲十分擅长鼓动人心,而用在不法之事上的时候,那张嘴就如同涂满了神经性毒液的刀子,一刀又一刀hjin别人的心里,还让被害人浑然不觉,心甘情愿。
原本善良的母亲,就是这样,这样才
秦霜雪想不下去了。虽说自己对父亲的印象不太好,但她却没想到他会将身边最亲近的人变成这样。
不知道算不算是幸运,他并没有对母亲之外的亲人出手但事实真的如此么?如果母亲跟他关系不好,也许他还会克制一些,而那些平日里走得都不是很近的亲人,他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吧?
这根本就不是幸运,他只是单纯地利用了母亲而已。
这个烂人。
难怪自己决定离开,他都不拦一下也许他心中最后的良知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母亲似乎有挽留的意思,但最终还是没有出来拦住她否则她即使留在家中,也不会有任何好事情的。
母亲不想让父亲伤害到她,但同时她也不理解母亲的想法,甚至,她觉得当时自己也应该带走母亲。
为什么当时母亲不说呢?她不知道。
可是没有如果,也许她想,也许母亲也曾试图阻止他善良的母亲想用自己的言语去感化父亲。但,利益熏心的父亲又怎会迷途知返,他将深爱自己的母亲毫不掩饰地当成了自己的工具,如同一个邪教头子。
而母亲,也因为一次次的心软,并且相信父亲能够改过自新,才
她太过相信这种感情,反而被利用了。
没想到母亲对父亲的执念竟然如此之深。从她说的话来看,似乎直到现在,母亲仍相信着他。
“是啊,没错,是纵容你说得没错,雪儿。”
母亲的声音在发颤,也很嘶哑,如同从干枯的喉咙中挤出来的一样。
她不能,也不想接受这一切,秦霜雪也一样。
只是,秦霜雪走出了自我困惑的漩涡,她却没有。
这也根本就不是爱情,是xin!
秦霜雪无法说出口,母亲的错就错在太过善良。她积攒的愤怒、悲伤在这一刻被这一句话全部引爆了。
“这不是爱,根本就不是!如果你当初就报警,事情也不会这么严重,你为什么不!那样才是帮助,但你却没有!你说这是爱!不,是你害了他,是你你没有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就因为你的纵容,才把他推进了深渊!”
秦霜雪撕心裂肺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中,天地都为之失色。
她知道主要的错误出在父亲,但父亲变成这样,也正是因为母亲的罪名所表达的那样。
包庇。
情绪激动的秦霜雪因为愤怒将责任推向了母亲这一边。
母亲爱得太深,以至于选择了错误的方向,一味地相信,却换来这样的结果秦霜雪知道,母亲当然无法接受。
无论对她还是她的母亲,都是如此。
看着母亲仍旧毫无反应,把她的话当成了耳边风一样,秦霜雪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一巴掌甩在了老妈醉醺醺的脸上。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母亲动手。
出于不甘,出于后悔,出于气愤。
酒瓶滚落到了一旁,母亲被这一耳光打倒在地,又颤颤巍巍地坐了起来,瞳孔无光地看着她。
她看着母亲不成器的样子,握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母亲面前的桌子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她的母亲被吓得浑身一颤。
一拳,两拳,秦霜雪发泄着狂怒,眼泪模糊了双眼。沉闷的巨响在房间内回荡,桌上的烟灰缸弹起又落下。
鲜血从指间渗,疼痛却因为愤怒而变得感觉不到,温热的红色液体一滴又一滴地落在地上,变成一片小小的湖泊。
她的身子因为愤怒而发抖,她的身躯燃烧着阴暗的火焰,她受够了变成这样的母亲,也受够了母亲所做的这一切。
她恨自己的父亲,也恨自己不能改变母亲,更恨母亲对这一切的不作为。
她只是在尽自己身为一个女儿的责任,却从来没有想过,想要挽救一个人是如此地艰难。
哪怕她倾尽全力,失去所有。
她的母亲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在短暂的战栗之后,却又很快平静下来。仿佛这一切根本就不关她的事。
不,那不是平静,因为那瞳孔中没有任何光彩可言但就是这样的眼睛,却留下了泪。
怒火攻心,秦霜雪心头一紧,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霜雪霜雪!”
门外传来了砸门的声音和朦胧的呼喊。
砸门的声音很大,反应过来的母亲绝望地惨叫起来。她听到的,仿佛是秦霜雪拳头砸在桌子上的回响。
被吓得泪流满面的母亲尖叫起来,惊恐地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女儿她的手上和嘴上都渗出了血,她想去帮助她,却只感觉身体发抖,喉咙被什么力量死死地攥紧了一般,呼吸困难,四肢也不听使唤。
一声巨响之后,房门被撞开了,于东海冲了进来。
穿过令人作呕的酒气,他看到凌乱而昏暗的房间,桌上和地上的血迹,缩在墙角捂着脸泣不成声的女人,以及他的女朋友。
“霜雪!”
于东海大叫着冲了上去,一把抱起昏迷不醒的秦霜雪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酒店的工作人员也才神色慌张地冲了进去。
秦霜雪醒来了,发现自己正躺在病房的床上,周围是一些检测生命体征的仪器,自己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
于东海静静地坐在一旁,似乎睡着了。
他的眼睛有些红肿,以及因为没有休息好而出现的黑眼圈。他的背后是窗外的夜色朦胧。
秦霜雪根本记不起上一次进医院是什么时候,也许她从来就没在医院过夜的经历,而这是第一次,她想。
消毒水的味道在病房中弥漫开来,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的,似乎是为了让她能更好地休息,病房中并没有开灯,于东海的身影被窗外的月光和霓虹照亮了一点,他的正面只剩下黑暗而模糊的轮廓。
病房入口处挂着“exit”的牌子,在黑暗的病房中亮着刺眼的绿光,但无论它再怎么亮,也不会让人想起生命的颜色。
秦霜雪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这是她回到自己的家乡后第一次感到如此安静。相比起白天,寂静的黑夜让她更有安全感。
于东海被秦霜雪细微的动作吵醒了她只是想要喝口水而已。
结果到最后,还是于东海帮她把水杯递过去的。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于东海有点兴奋地抹掉眼角的泪,但很快被失落所淹没,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现在不是该高兴的时候,虽然他由衷地对秦霜雪的醒来感到开心。
“今天几号,现在几点?”
“二月一号,凌晨两点。医生已经检查过了,你没事,等明天早上就可以办出院手续了。”
于东海握紧了秦霜雪有些冰凉的手。
秦霜雪感受到了他手上传来的温暖,看来自己昏迷了一天一夜还要多。
不过,她没想到于东海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也没想到他会为了自己走到这一步。
虽然她对此很开心就是了。
四目相望,尽是沉默,原本想说的话,在此刻都忘了词。
他只好告诉了她自己是如何一边打听去向一边查找关于她在公司留下的资料才一路追到这里的。
“你手机也打不通,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能找到你,大概也是缘分吧。”
于东海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那个我妈怎么样了?”
于东海沉默了一阵子,才抬起头,道:“抱歉,当时我”
他只顾着将她送往医院,根本无暇顾及她母亲的事情。。
“怎么这样,她很危险!”
秦霜雪一把掀开被子,就要去拔掉手臂上的输液针管。
“霜雪!”
于东海大叫一声,按住了她。
与此同时,主治医生也进来了。
秦霜雪愣愣地看着于东海,停止了动作。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于东海发出这么大的声音,能感觉到他也很着急。
“冷静点!你也很危险不要这样,好吗?”
他的声音在颤抖,眼角泪水在打转。
显然,他对于如今的情况还不是很适应,所以更像是凭着本能在行事。
望着于东海以及他身后的主治医生还有两名护士,她知道自己是跑不掉了,以及的确感到了身体有些力不从心,想起于东海说的话,她渐渐冷静下来。
她有些想不起自己对母亲做了些什么,以及自己是如何晕倒的了。
看着手上包扎的绷带,她感觉脑袋胀痛,绷带处也开始出现阵阵刺痛。
呼吸着病房中冰冷的空气,她不由得裹紧了被子。
但她还是淡淡地笑了,看着无论对什么都很温柔的于东海第一次因为自己而着急,她就知道,他是真的在关心自己。
“对不起”
于东海朝她低下了头。
“为什么要道歉?”
她感觉这样的场景在哪里经历过。
想了想,那是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但那时于东海是道谢,不是道歉。
但该道歉的,其实是自己她心中只有这样的想法。
她不辞而别,就是为了不让于东海受到伤害,但于东海却不顾一切地追来了。那么这样做还有没有意义
于东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于先生,要换药了,能麻烦您暂时出去一下吗,抱歉。”
医生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这样吧,你先休息,我去探望一下你的母亲,放心。”于东海在秦霜雪耳边温柔地说道。
那时秦霜雪就觉得,这个男人值得自己去相信。
而母亲对于父亲的爱,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
她的心中没有答案。
短暂的相见后,两人便迎来了离别。
秦霜雪想要挽留,却知道自己挽留不住,相比起自己,她也希望母亲也能好起来。
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呢?她想。
不仅是给了老妈一耳光,说出了过分的话,甚至还在她面前表现得出奇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