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噗通。

两人的心跳在安静的房间中回荡，窗外吹拂而来的夜风也被这情绪感染，渐渐变得燥热。

墨辉则低头捂脸，指尖感受着肌肤的燥热。

没想到、没想到在自己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竟然真的把那句话说出来了！

“我喜欢你”这句话，清晰洪亮，他不敢去看泽芊的表情，但能肯定她绝对听到了，而且听得一清二楚。

剧烈的心跳难以抑制，他感觉身上所有的器官都因为感情的爆发产生的热量而变得无法正常工作，大脑缺氧、呼吸困难，但与此同时却也感觉到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刺激。

他甚至忍不住想要就这样冲上去将泽芊抱在怀里，甚至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并不期待泽芊的回答，因为不敢期待，因为可能的结果已经在心中回想过千遍万遍，但无论如何，起码自己的心意已经传达到了，算是弥补了可能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遗憾，这样就足够了。

“墨辉，你能听我说吗？”

气氛稍微缓和之后，泽芊率先开口了。

不过，这样的开头语在墨辉眼中，说明她并没有接受他。

果然

但出于礼貌，他还是点了点头。

他意识到一件事告白并不可怕，这是一种压力的转移，让原本自己身上的压力转移到了对方身上。

完全不在意答案是不可能的，哪怕得到的答案明明会让自己后悔，但至少这好过答应或拒绝的叠加态。

只要是肯定的结果，就算是拒绝，他也会因此安心一些，虽然会伴随着往后几日的失落，但青春留有遗憾是常有的事。

他无法将这种感情传达给对方，除非对方答应了他，但显然，事情在他心中已经有了结果。

“当时”泽芊开口了。

“当你把信封交给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里面是什么了，但是如果你经常留意我，就会发现这种东西我一定是会拒绝的。”

拒绝二字对墨辉来说尤为刺耳，他的确亲眼看到过别的男生向泽芊表白，然后被她明确地拒绝。

显然，这也是泽芊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的原因，而曾经的他不认为这是障碍，他想自己心仪的女生大概只是为了把精力放在学习上，何况，学校是明令禁止谈恋爱的。

但就算她谈恋爱，成绩也不会差吧？

不过，泽芊的态度已经很好地向追求她的男生说明了情况，这当然也包括墨辉在内。

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这个遥远的女生，无论是眼神还是心思似乎都在十分遥远的地方。

或许她没有喜欢过班上或是学校内的任何人，或许她早已有了心仪的对象，或许那个他喜欢的人也喜欢她，并在遥远的地方等着她

当人身陷绝望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想起悲观的事情来为自己的处境做出解释，而上面那些仅仅停留在“或许”的事情，就是墨辉为泽芊的行为做出的解释。

但不知为何，他始终没有放弃，因为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但现在不同了。

已经够了他想。

这话没有说出后，他只是沉默着点头。“一切都结束了。”他心中重复这句话。

作为对于此情此景的解释，他开始认为萱姐或许真的就是为了看自己笑话。

明明这没什么好笑的，他只觉得悲伤，觉得自己的世界被黑暗笼罩父母的阴霾还未散去，失恋的打击就接踵而来。

“但是呢，我发现你是个有趣的人。”

泽芊微笑地看着始终低着头的墨辉，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她知道他正听着自己的话，只是这种自说自话的感觉，让她产生了两个人好像从不认识的错觉。

但没关系，只要他能听到就行了。

“如果不是那场雨，我们大概不会在此相遇吧。”泽芊轻轻笑了起来，声音很温柔。

她的每一句话，都在面前沉默的男生心中生根发芽。

明明应该感到痛苦，墨辉却觉得十分温柔。哪怕他此刻分不清泽芊究竟是在安慰自己，还是真的对自己吐露心声。

那场雨，是起点亦是终点。

似乎是顺应泽芊的话，窗外真的下起了雨，湿润的风带着初夏残留的余温吹拂进来，唤醒了屋内的些许喧嚣，也让他稍微能够借助雨声来掩饰自己逐渐灰暗的心情。

泽芊微笑着看向窗外，“下雨了呢。”她道。

墨辉沉默。

“就和那天一样。”泽芊补充道。

然后，是接近一分钟的沉默，好在雨越下越密，渐起的淅沥声填充了房间内灰色的空白。

墨辉想哭，但哭不出来，当着心仪女生的面落泪，她做不到。

但感情却越发难以抑制，泽芊都说了这份上，他显然已经肯定，对方是拒绝了自己，为了不被她发现，他只好一直低着头。虽然同样很没风度，但起码比被她看到自己的脸要好。

恋情如雨，来的快，去得也快，或许这一切原本都不应该发生。但泽芊要转走这件事，又不是他说了算。

“墨辉同学，你没事吧？”

看着一副受到巨大打击模样的墨辉，泽芊忍不住问道。

“没、没事。我该走了。”

艰难地挤出这句话，他缓缓站起了身子，但脑袋别向一旁不让泽芊看见。

“我没有拒绝你哦。”她淡淡地说道。

只见墨辉缓缓转过头，一脸震惊地看着泽芊。

“意思是”

“抱歉，我也没有承认。能麻烦你先坐下吗？如果你真的有事”

唰地一下，墨辉坐了下来，拧开面前的饮料狂饮几口。

还有机会，是真的？随着一阵冰凉下肚，他的思维稍微清晰了一些，眼中看到的世界也逐渐恢复了颜色。

虽然也没有承认，但只要没拒绝，就说明真的有机会！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无论如何，比起直接被拒绝，这显然是个还不错的结果，虽然也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结果。

泽芊拍了拍校服的裙摆，道：“本来想慢慢跟你说的，但还没说几句，你就这副模样，我怎么说得下去呢，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如果我拒绝的话，今天你也不会见到我了。”

“嗯、嗯。”墨辉敷衍地回答。

他已经不敢确定自己的感情，也无法确定对方的感情，这种感觉很煎熬，他却不得不忍受对方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给自己想要的答案呢？

他很想直接这样询问对方，然而那样做无异于自寻死路，泽芊和那些稀松平常的女生并不一样，因此可能也无法用通常的对待女生的态度去对待和理解。

然而，他也不知道什么是“通常的对待女生的态度”，她的恋爱经验到目前为止几乎为0，说是“几乎”也仅仅是因为他鼓起勇气向喜欢的女生告白了而已。

对于目前的情况，他一窍不通就不用说他是处男这种话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上一次摸女孩子的手是什么时候。

“墨辉同学，女孩子的心思呢，是很细腻的，你能明白这种感觉吗？”泽芊手指绕着脸颊旁的头发，缓缓说道。

墨辉点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平时和他接触得最多的女性，除了老妈就是妹妹了，虽然有试过去了解她们，并且相处得也还不错，但他不认为那种了解是真正的了解，把墨缘换做别的同龄女生，大概早就离自己远远的了吧。他想。

家庭原因和妹妹的主动，让他无法知道女孩子细腻的心思是什么东西？就更不要说感觉了。

“这样吗？但我却感受到了你的心意哦。”

心意和心思，是一回事吗？等等，感受到了我的心意是什么意思？应该是知道了我喜欢她这件事吧。

只是，当自己的心意传达出去之后，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和她之间的感情是何等的脆弱，除了所谓的感情之外，这段尚未发生的恋情可能得不到任何其它因素的支撑，正对应了他长时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喜欢泽芊一样。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变得如此被动。仿佛这一切只是青春期的意气用事造成的结果。

“啊，嗯谢谢。”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他，只能说一些自己还能想到的词汇。

为什么要向被表白的人说谢谢，因为她理解自己吗？

他不知道。

就算如此，他发现自己也一点都不理解对方甚至连了解都没有达到。

看着她老是在想着远方的事，这种感觉就变得强烈了。

“不说这个了，我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呢。”泽芊又回到了一开始怡然自得的状态。

“当姐姐把遇到你的事告诉我之后，我也很不可思议，就像她说的，真是无巧不成书，虽说一早就收到了你的信封，但里面的字都被打湿了不是么，在听完姐姐的话之后，我才真正确定你对我的感情。”

泽芊叹了口气，也终于拧开了面前的饮料，小小地抿上一口。继续道：

“老实说，我很迷茫。不是因为对男孩子的感情置若罔闻，而是觉得现在要迈出那一步，还为时尚早。”

是因为太早了么？墨辉想，虽说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在感情的冲动面前，他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

的确是一些自己不太关注的东西，所谓女孩子的细腻心思指的是这些吗？这些自己并不太在意的东西和细节？

泽芊挥了挥手，轻轻笑了笑，道：“虽然我也没想到在最后一天离开学校的时候，还会有人来跟我表白呢。”

她的视线望向墨辉，墨辉则故意躲开了，仿佛坐了亏心事。

“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吧？我要转去的新学校，班上的人应该都知道了。”

“嗯。”墨辉勉强回答。

他当然知道这些，对一个将来可能再也无法见面的人表白，看上去更像是冲动之下的决定，校园恋爱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双方的距离要足够近才能顺利发展感情，而这样的表白，即使成功，也失去了校园恋爱本身的意义。

并且他也清楚，哪怕表白成功了，自己也是不可能跟着前往对方的学校的，无论是家庭条件、成绩还是父母的态度，都不允许。

同时，这些因素也是他一直感觉自己配不上泽芊的原因。

“明明知道会失败，还一定要去做，所以我说你是个有趣的人。当然，你的行为也很不理智，我不太喜欢这样冲动性格，原本也是打算在拆开信之后就表明态度的，然而”

泽芊放下了饮料，继续道：“可能真的是无巧不成书的原因吧，上面的字居然全被打湿了，或许是你的真诚感动了上天吧明明之前都没怎么注意过你。”

一阵夜风拂来，让墨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发现自己逐渐被面前女孩平静而又温柔的讲述的样子给吸引了，虽然天在下雨，但他感觉月光仿佛拨开了雨露云雾，透过落地窗洒到了她的身上。

渐渐，他觉得自己躁动的心情平复下来。

“可是呢，巧合也不会总是发生吧？于是在我离开之后，我就删掉了你的联系方式不要在意，我添加了讲台上师生通讯录每一个同学的电话和。”

墨辉点点头看来并非自己幻想的那样。

“但是没想到，雨停之后居然出现了彩虹真是不可思议。”泽芊又道。

墨辉感觉浑身触电一般，“你也看见了？我还一直在想你是否会看见那样的景色，也一直在想你会对此有怎样的想法太好了。”

“是呢，好像是命中注定一样我都不得不去想其中的原因了，但真正让我不可思议的，是在知道后来姐姐也遇到了你的时候。”

话音刚落，两人四目相对，这一次终于没有谁再避开对方的目光。

“我想，是因为你身上真的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吧。”泽芊微笑着说道。

“这么说”墨辉激动得难以自拔，但还是极力掩饰着内心的兴奋。

“我答应你，但不是现在。”

噗通，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