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老头点着头连声说到:“好,好。”同时眼角一瞟那边用麻布包着的李田茂的尸身,对冯一川说到:“一川啊,去把孝敬仙人的东西带上。”说完,便随着道士走入大殿内。
大殿里只有一尊塑像,一张供桌,桌上左右一对金色烛台,中间放着一个颇有古意的瓷盆,也不见香炉,桌前地上扔着个蒲团。这些摆设简单而古怪,但更让人诧异的是,那尊三米多高的泥塑,赫然就是那个道士自己。
眼见那道士还要将三人往后面的小院里引,童老头站住脚步,哂笑了一声说到:“噢!好仙人!好仙人!别人供菩萨,你供的却是自己。果然好本事,真把自己当成神仙了!不必劳烦,有话在这殿中说便可!”
那道士回过身来,眯着眼哈哈一笑,咬着牙说到:“既是来求人,怎么这样无礼!你们不想吃东西,我却还饿着肚子呢!哈哈哈……也罢,皮糙肉厚的几个男人,也没那心情精心烹制,索性一口吞了,省得嚼着费劲!!”
一说完,就见他猛一挥袖摆,隔空将那殿门关上,再一扭身子,身下一阵黑气弥漫,再看去时,只见他那头变得有常人三四倍大,张开大口,就朝离他最近的童老头吞了下来!
饶是有些心理准备,看到这样的景象,冯一川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颤。他手里没有什么东西,刚脆将背上尸身朝道士扔去。只这稍稍一缓,童老头得以错步往后一退,从布包里抓出一张符咒,随手搓成一个纸丸,屈指一弹,将纸丸朝邪道士巨大的口中弹去。
一声爆响,只见那纸丸化作一个火球,在邪道士口中轰然炸开,这边林玄通也急忙拿出手枪连续开火。只听嗷呜一声,那邪道士口鼻冒着火烟往后退了半步,身下黑气更盛,将他重重裹起,模糊了身影。
殿内唯一的烛火熄灭,只能借着窗户透进来的一些月光,隐隐看见那黑气中邪道士的影子越来越不像人形,同时传来一阵冷笑,只听他声音变得似金属挫动一般刺耳地说到:“早知道你们不怀好意,嘿嘿,作死也不选个好日子,莫急,我这就送你们一程!”
说着,只见一阵妖风裹着黑气往外冲开,待看清时,那邪道士已经现了本相,正是和之前假观音画像上,一模一样的独角夜叉!
那夜叉手中分尸叉一挥,转眼就和两个老头裹作一团厮杀起来。但无论是符咒还是林玄通的特制子弹,在它身上都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冯一川此时可以说恨极了自己的无用,却偏偏又插不进手去。
眼见不多时,两个老头身上都挂了彩,冯一川再顾不上其它,正准备冲上去以命相搏,突然只听林玄通喊到:“老童!!你再不用那东西,我们这两把老骨头,可就得扔这了!!”
话音未落,只见童老头往侧里一个闪躲,伸手从包掏出一件东西朝冯一川扔了过来,一面急声说到:“喂那尸身吞下,我已在他身上打了符咒,天眼不见!”
冯一川伸手接过来一看,只见那是一颗白色的珠子,比鹌鹑蛋稍大一些,入手极其冰冷,且引得他心中一阵阵莫名的恐惧。不知道这是什么珠子,但冯一川也不及多想,冲到李田茂的尸身边上,扯下麻布,捏着腮帮子把珠子塞进了尸身口中。
珠子甫一进口,猛见那李田茂一下子就瞪圆了双眼,眼中浑浊,渐而变得通红。尸身剧烈的颤抖起来,少停就见其脸上的皮肤开始撕裂,极痛苦地扭曲挣扎着,一连串骨骼挫动声响,竟慢慢从一张人脸,变成了几分狼的样子……
狼魂尸!!这是冯一川的第一个反应,也不知童老头是怎么做到的。眼见李田茂的挣扎越来越剧烈,喉咙里传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咯咯声,紧接着猛然坐起,一声凄厉的狼嚎,响彻整个大殿!
狼嚎让那夜叉楞了一下,趁这当口,童老头和林玄通一起从它手下脱出,冲到冯一川这边,童老头再一抬脚,将正在缓缓站起的李田茂,踢得一个趔趄往夜叉那边扑去。
扑过去的瞬间,李田茂身上麻布炸开,狼魂尸彻底完成了转变。那狼魂尸哪管什么人神妖鬼,眼见面前站着一个凶恶的独角夜叉,它纵跃间一挥手臂,利爪便在夜叉胸口抓出了几道可怖的口子。
夜叉痛苦地吼了一声,越发恼怒,叉子一挥跟狼魂尸狠斗起来。两个怪物裹作一团,直杀得天昏地暗。这边三人远远躲在角落里,看得胆战心惊。
怪物越斗越烈,痛苦和愤怒的嚎叫,没有间歇地充斥在空气中。但让冯一川三人担忧的是,那狼魂尸虽然狠极,却还是渐渐落了下方,不多时,就被夜叉劈断了一条手臂,身上许多地方也被戳出了血洞。
不过那夜叉也并不好受,浑身被抓得稀烂,肩膀和手臂上,也被狼魂尸撕掉了许多皮肉。又不可开交地杀了一会儿,只见那夜叉一错身避开狼魂尸的爪击,顺势将手中分尸叉直贯而上,猛地将狼魂尸胸口贯穿,挑在了叉子上。
胜负立判,狼魂尸挣扎着哀嚎起来,伸手胡乱猛抓着,似乎是想去抓夜叉的脑袋作困兽一斗,但都被夜叉狞笑着避过。
冯一川三人虽然明知斗不过夜叉,但如果等它缓过气来,自己就彻底没有希望了,于是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咬牙准备冲上去。哪知就在这时,忽然殿门被撞开,一道火红的身影速度飞快的窜了进来,一下就窜到了夜叉身后。
下一秒,只见那身影瞬即化作人形,正是之前被冯一川他们逼走的狐狸红兰!三人正面面相觑,只见红兰双手同时插进夜叉肋下,那夜叉一声痛极的嘶嚎,脖子不有自主地伸直,紧接着,就看那狼魂尸一爪猛下,将夜叉的脑袋整个劈了下来,咕噜噜的滚到地上。
夜叉尸身倾倒,红兰赶紧一把抱住李田茂,将他胸口的叉子抽出,再把他缓缓平放在地上。
冯一川三人小心地走过去,只见红兰伸手在自己脖子处往上一顺,便看她身子里一团火光从腹中缓缓往上,过了咽喉,她檀口一张,一颗火红的珠子,映着她眼中闪烁的泪光,飘在了面前。
红兰接住火珠,翻手便想往李田茂口中按去。这时只听童老头急忙喊了声:“慢!”红兰这才停下手,转过头来恨恨地看着三人。
童老头叹了口气,说到:“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李田茂本是已死之人,吞了狼魂珠变成怪物已是逆天,你若再以内丹一催,天晓得他会变成什么……总之,那个你爱的丈夫已经回不来了,你切不要再逆天而为。”
红兰又瞪了童老头一眼,虽然心痛,但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一闭眼,泪水再也止不住夺眶而出,伸手轻抚着李田茂的脸庞,柔声说到:“田茂,对不起……对不起……”
李田茂原本只是像临死的狗子那样呜咽着,听到她这话,忽然眼中竟然清明起来,竭力地缓缓抬起手,在红兰泪痕上轻轻一抹,嘴里咿呀几声,虽然仍是狼狗的呜咽,但众人似乎依稀听到他说:“没有对不起……我爱你……媳妇……”说完慢慢闭上双眼,再没睁开。
红兰扑到尸身上嚎啕大哭起来,良久,才抽噎着重新直起身子。童老头这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叹气说到:“我借你丈夫尸身行事,虽是不得已,却有违天意,必折寿数。你若嫌天罚不够,尽可将气撒我身上,不要去怪责旁人,更不要回去找那些村民,再添罪孽。”
红兰轻轻摇了摇头,擦着眼角泪水说到:“其实我也没什么好责怪你们的,你们借他尸身这招虽狠,说来倒也算是让他亲手报了父母之仇。我只愿天应我愿,如之前再等他五百年,又做夫妻。只是,希望他来生,再没有这般苦难。”
冯一川心中感慨,不自觉转头四下看去。他们这时正好站在大殿供桌前,他一转头看见那尊道士泥塑,想着发生的这些事,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抓起脚边一块刚刚打斗中震落的木头,抬手便往供桌上砸去。
众人知他有心泄愤,也不拦他。说来也怪,刚才那么剧烈的厮杀,房子都快塌了似的,但这泥塑和供桌,却像是生生焊死在地上一样纹丝不动。只见冯一川将供桌上的瓷盆敲得粉碎,又扫倒右边的烛台。可等翻手往左边烛台扫去的时候,那烛台只是嘎吱一声,往边上移动了一些,没有倒下。
紧接着,只听脚下一连串机械传动的声响,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觉得脚下一空,眼前景物一转,翻滚着便往下方摔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