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胖道士手中的阴阳罗盘立时乱转起来,他自己更是手足无措,惊骇地不停左看右看。冯一川这才明白,胖道士全是凭着罗盘才感应到姐姐那一丝孱弱的魂魄,但现在汹涌而来,霎时间就几乎充斥了整个房间的黑气逼乱了罗盘,所以他才会方寸大乱。
眼下也不及细想,冯一川手中玉坠绿芒大盛,他推开前方几人抬手正要照去,忽然却见适才隐去的灰白之气又现,像一层柔纱一样覆在了小姑娘的上方。
孱弱的白气跟气势汹汹的黑气不断摩擦对抗着,就像是两片云层电闪交错,好像有无数个飘荡的呓语声混杂其间,暂时虽不凄厉,但还是切切扰人心魄。此时黑白两气之间的争斗已经具象化,不用有阴阳眼,屋里所有人都能看到那诡异的而又骇人的画面。
老钱哪里看过这种景象,懵在一边,双腿下意识瑟瑟抖动着。眼看那白气越来越弱,冯一川有心出手相助,但又怕法器会连带着伤了姐姐的鬼魂,心中急念一转,只得出声喊到:“你如果能听到我说话,请立刻撤出来,放心!你妹妹由我来保护!”
旁边的人哪里知道他是在跟谁说话,那胖道士更是胡乱从箱子里翻出几件似是而非的法器,转着身子四面挥动着,只是却全无半点作用。冯一川怕他不真不假伤到姐姐,急忙伸手将他肥胖的身子拽到了一边。
就在这时,只见那白气一阵抽动,脱出黑气与床上小姑娘之间的缝隙,急速窜到冯一川和老钱的身边,化作一个众人都能看见的人形,捂着胸腹站在了那里。
此时没有时间细看,冯一川才看白气抽出,立即展开手掌将玉坠兜头朝那黑气照去。满室耀眼的绿光中,只听“噼啪”两声轻响,那黑气如同被火焰燎到的塑料薄膜一样骤然收缩,最后压缩至常人头颅大小,哀嚎着悬停在那里。
冯一川怕黑气受治不过逃走,急忙喊到:“所有人撤到客厅去!月岚!关紧门窗找厚布遮住姐姐鬼魂,否则一旦被阳光直射,她势必魂飞魄散,再难挽回!”
众人听声照做起来。这时果然见那团黑气想要逃脱,冯一川眼疾手快,一个箭步窜上床去,顺势将床上小姑娘拨向身后老钱的同时,抬手就往床头和床侧两面墙上打了两道符咒。老钱抱着女儿刚一退出去,那黑气受两面符咒挟制,冲头就往房门那边急窜,冯一川哪容它走,翻滚中够手用玉坠一逼,又将黑气逼得顿住,他再翻身冲到房门处,抬手往另外两面墙上又打上两道符咒,接着口中法诀声起,四面墙四道符咒同时一闪,杏黄光幕罩下,连同房顶和地面一起裹住,将黑气死死困在了这房间里!
黑气气急败坏地四下乱撞起来,但碰到墙壁时都是一声刺耳的尖嚎,往复数次,总算不敢再动,静静悬在了房间正中。
冯一川暗舒了口气,心说这么多天来苦读《降魔笔录》总算没有白费。当然他也知道,自己能够做到这些,很大程度都得归功于开了的天窍,让他虽不至于像之前那个高手那样信手捻来,但总是比常人要学习的快一些。
冯一川小心地转头看了一眼客厅,只见那一胖一瘦两人已经撤到楼门边,像是随时准备逃跑。老钱夫妇抱着小女儿坐在沙发上,一脸警惕看着楚月岚这边,而楚月岚则站在沙发边上,用身子挡住窗户方向的同时,还把外衣脱下来包住身前姐姐的鬼魂。那鬼魂容貌跟小姑娘一模一样,正怯生生看着自己生前的父母,一脸憔悴,看上去十分虚弱。
“姐姐……”众人正沉默中,忽然只听一个弱弱地声音,从老钱夫妇怀里小姑娘的口中喊了出来。她努力睁开一些眼睛,艰难的挣扎起一点身子,伸手往姐姐鬼魂摸了过去。姐姐一时泪如泉涌,也抬手想去拉住妹妹的手。可惜的是,一条虚影与一条真实的手臂交错而过,姐妹俩的双手,再也无法拉在一起了……
冯一川心中感慨,但知道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转回身看着那团黑气正准备继续施为,忽然只听一声“道友”,那胖道士就走到了他的身边来。
胖道士满脸堆笑地说到:“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有高人在场,幸会幸会……”
“幸你妈X!谁他妈跟你是道友,滚!”冯一川恼恨他不知所谓的乱来,将一件原本可以准备充足再安然行动的事情,搞得这么仓促,还差点害了那小姑娘的性命,所以一时火起骂了出来。
胖道士一脸尴尬,看了一眼楚月岚,尴尬又变作火气,但也无从还口,只得隐忍着退到一边。冯一川懒得理他,转回去盯着被困住的黑气,再度举起手中玉坠逼了过去。
这团黑气显然比一般鬼魂要厉害许多,玉坠绿光照了它一会儿,虽然能伤到它,但却没办法彻底将它消灭。冯一川略一思索,照着之前背诵的口诀念起一段“往生咒”来。那“往生咒”和周围四道符咒立时呼应,房间里杏黄光芒再一闪,那团黑气比之前更加凄厉的哀嚎着,同时也更加颤抖紧致的收缩起来。
见收到了明显的效果,冯一川口中咒语更是紧迫起来。可谁想到,就在这快要成事的当口,那团黑气突然一阵蠕动,硬生生从中挤出一张人脸来。那人脸看上去像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年一张口,一个挫耳但却清晰声音喊了出来:“妈妈……爸爸……”
“儿子!??”只听客厅中钱大婶失声一喊,将小女儿放到老钱怀里,跌跌撞撞几步冲进房间里来。等看清黑气中挤出的那张人脸,钱大婶泪水一崩,声嘶力竭地喊着:“儿子!!!”张开双臂就要往那黑气上扑去。
冯一川急忙伸手紧紧将钱大婶拽住,嘴里停了念咒说到:“大婶,它已经不是你儿子了!现在是想骗你放它逃跑!我知道你爱子心切,但万万不能上当啊!!”
房外老钱也赶紧把小女儿放到沙发上走了过来,虽然看清的确是儿子的脸时也忍不住满面颤抖着,但老钱比钱大婶要理智一些,拉着钱大婶的手臂说到:“这小伙子说得对,你别激动,让……让他……唉,儿子……你听爸爸话,乖乖的去吧,啊……”
有老伴在身边,钱大婶总算不再那么冲动,只是仍转身抱着老钱哀声痛哭起来。冯一川管得了死鬼却管不了活人,心说再迟必然要生变,当下不再多话,口中加急念起“往生咒”来。
黑气用老钱儿子的声音不断哀嚎着,惨切无比。老钱双目含泪,但双手没有忘记去死死捂住钱大婶的耳朵,只是这又如何能挡住那撕心裂肺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
在钱大婶痛彻心扉的哭声中,黑气中的少年又一张口说到:“妈妈……我好疼……真的好疼……妈妈……救救我……”听到这句话,钱大婶再控制不住自己,挣开丈夫的怀抱,转身猛地朝冯一川跪了下去,抱着他的腿求到:“仙人,求求你放了我儿子吧,他所有的罪过都给我,你收了我!放了我儿子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冯一川正要出声再劝,猛地却听外面那胖道士的声音传来:“你家明明请了我们来,还要乱去找人,这叫自作自受。我自有办法让你儿子平静没有痛苦的离开,可你们看看这个旁门左道的家伙,他哪是在帮你们,分明是自己解决不了,还想利用你们儿子的痛苦再敲你们些钱而已,哼!”
胖道士心恨刚才冯一川不留情面的骂他,所以信口胡诌。可他这一胡诌不要紧,冯一川正想开口再骂的时候,跪在地上的钱大婶突然左右看了看,一眼看到房门这边墙上那道隐隐发光的符咒,她拉着老钱的身子猛站起身,一伸手就把符咒给撕了下来……
……
与此同时,这幢钉子楼楼外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那道曾经出现在陆应铭家里的人影悠然地站在那里。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那人影先是微微一愣,接着嘴角一翘,自顾自微笑着说到:“呵,我还想试试你到底有多少斤两,没想到又生变故。唉,也罢,索性再给你加点料吧。”
说完,只见那人影手中食拇二指轻轻一捻,就看缠着整幢楼的黑气一晃,其中一部分分离而出,朝着楼里猛灌了进去……
……
冯一川被胖道士分神,老钱夫妇离那道符咒又近,想要阻止时已然不及……符咒刚一被撕下,就看周围淡黄光幕尽失,同时四面又有许多莫名的黑气急涌而来,附着在那团黑气之上。黑气骤然暴涨,一声厉啸就朝冯一川猛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