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年前,神州南方,一个叫做梧庆的小镇。
镇中有一大户,姓郑,颇有钱财,乐善好施,遇荒年常布粥施米,接济穷苦,因而有些善名。又因其父花钱捐过衙门闲职,故地方人呼之为郑员外。
这郑员外祖上世代本是农户,到其祖父时,不好耕作,整日里游手好闲,吃尽家中薄底,生活没了着落,只能动起了歪心思,天天往山里去钻,干上了偷坟掘墓的勾当。
也不知是命里该有,还是时运该旺,这一来二去之下,竟真被那郑员外的祖父摸到了一件宝物。祖父虽痞倒也灵透,知道自己的营生极损阴德,便停了那些龌龊手脚,将宝物变卖之后,在镇上置了田地产业,好生度日的同时,开始行善积德,以防终有一日,毁人阴宅的报应不爽。
或许是行善当真积了些德业,这郑家倒也平平安安过了几十年。只是这郑员外年逾五十,膝下却没有一子半女。开始以为是正室夫人身子有恙不会结果,便娶了房妾室来续香火。哪知接连两房妾室进门数年,肚子却还是平平如旧。镇上有知道些底细的老人便开始偷偷议论,说那刨人阴宅的报应到了,这郑家,只怕是要绝后。
哪知话不经说,偏偏这满城人都以为郑家报应要来的时候,郑员外抱着最后希望娶的第三房小妾,居然肚子渐渐大了起来。这郑家一家人的欢喜自不必说,细心照料,呵护备至,终于顺顺当当熬足了月份,一个可爱的男婴呱呱坠地。
郑员外老来得子欣喜万分,为免后人像自己这般折磨,也为冀望郑家世代伦常有续,便给这男娃取名世伦。
一转眼,这郑世伦长到了一十八岁,生得俊秀非常。虽说是在手心里捂熟的,蜜罐里泡大的,但他身上丝毫没有纨绔子弟的习气,历来知书识礼且聪慧敏达,让家里家外,镇上方圆,没有不对他翘大拇指的。可谁知道,就在郑老员外准备送他进京赶考,满拟能补一补上辈真正入仕的缺憾时,这郑世伦,忽然就魔怔了……
你要说全然魔怔,倒也不是,这郑世伦与家人说话仍旧清醒如常,就只是呆在房里,偶或自己说些胡乱的话语,又说又笑,笑完了就吃,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吟风弄月,任家人再三追问,他只顾自乐,既不愿答,也不愿踏出房门半步。
一晃数月过去,郑世伦还是天天如此。郑家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可不管是唤来多少良医诊治施药,还是请来无数道士和尚作法驱邪,都全无半点作用。老员外叹息之余只能听之任之,所幸家中钱粮颇富,只要那郑世伦不染陋习的话,倒也足够他过完这辈子了。
这一日,老员外闲来无事,到郑世伦房外看他自己嬉闹了一会儿,叹气转身,带着一个家丁便到街上散心。谁知刚出门转过院边街口,迎面便撞上了一位老僧。
那老僧形容枯槁,衣衫褴褛,颏下挂着几缕稀稀疏疏的长须,手里托着一个化缘的破钵盂,看似行将就木,唯独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两人迎面一撞,正谦让中想要错身而过之时,这老僧忽然一伸手拦在了老员外身前,开口说到:“看老丈眉宇间颇多烦恼,不知是否方便说与老衲,或可排解。”
老员外心里一动,正要张口时,忽又想起自儿子魔怔以来,家中来过的道士和尚不计其数,还有许多混杂其中的江湖骗子,于是心懒一摆手,只回了一句:“无事”,便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哪知那老僧一迈步赶上他,复又拦住,说到:“我一不贪你金,二不图你银,只让我前去看看,说得对时,解你烦恼,若说不对,我拂衣便走,皆不取你分文,于你何害?”
老员外心中一凛,想是遇上有些真本事的了,急忙整衣施礼,点点头,引着老僧往家中而去。
进了院子,这老僧不停地四下打量,时而含笑点头,却不言语。老员外正纳闷间,一行人已来到郑世伦的房前,透过窗户只见他正在房中欢歌载舞,不亦乐乎。老员外叹了口气看向老僧刚想发问,却听那老僧一笑说到:“老丈勿急,我正为度他而来!!”说罢抬手一推房门,径直闯了进去。
这房中陈设富贵自不用说,唯有左上一角却空出一床之地,想是旧物搬去,一时还没想好要添置什么家具。郑世伦听得一声响,抬头见闯进来一个既像僧人,又像乞丐的老和尚,起身正想斥责,却见那老僧神目含威,一声怒喝:“孽障还不现形!!”手抓钵盂便朝那房中空置的一角砸了过去!
“嗵!”的一声巨响,如同钟吕敲击。老僧抽回钵盂渊渟岳峙地站在当场,只见那角落隐隐腾起一团烟雾,而那烟雾中似乎有一柄木剑,剑尖处,正莹莹闪动着一点绿芒……
……
现世,神州南方,梧庆市。
寻常的十字红绿灯口,寻常的人行步道,寻常的公交站台。只是,那些路边行走的,站台上等候的人却有些不寻常,他们都在探头观望,或是指指点点,而指点观望的对象,是正在步道上行走的一男一女。
这一男一女都穿着寻常的休闲服饰,男的有些帅气,但脸上更多的却是坚毅中带着一抹焦灼的复杂神情。他身上的大部分装扮还算正常,唯独手里拎着的东西却有些不伦不类。
那是一个长条状的布包,从布包末端破损的地方可以看到,里面包裹着一根好像木条或者木剑一样的东西,而木剑尖端处,还粘着一块像是玉坠子似的绿莹莹的碎片。
当然,这男的虽然有点奇怪,却还不足以这样吸引旁人的目光。真正令那些人侧目的,是挨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她太美了,用旁边那些小声议论中的话语来形容,这就是一个天上坠落凡尘的仙子,举手投足间,风波流转,语笑嫣然时,花低首,鸟止鸣,只为聆听她的声音。
于是,不管是出于羡慕,嫉妒,或者感慨,那些旁边的人纷纷指点猜测,要不是这男人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不!要不是拯救了整个宇宙,是无论如何也换不来如此佳人,在身边亲昵相伴的。
大概是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或者是此时心有所思无暇旁顾,那男人没管路人的目光,微微皱着眉对女人说到:“出来找了半个多月了,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月岚,你说那童老头,会不会是早就不在这里了?”
女人摇摇头说到:“谁知道呢,就算有陆叔叔的人在帮着寻找,但在这么一个城市里找一个人,还是等于大海捞针。着急没用的,就算他真的已经离开了,那我们至少也得找到他在这里停留过的线索,才能有方向去追他,对吧?冯一川。”
这一男一女正是冯一川和楚月岚。
冯一川叹了口气,转念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说到:“你这样偷跑出来真的没事吗?好多天了,别到时候又被你老姐或者你爸来凶我。”
楚月岚抿嘴一笑,伸手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说到:“那么多妖魔鬼怪你都不怕,反倒怕起人来了。我姐就是嘴巴厉害,她还能吃了你不成?放心吧,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出来时候跟爸爸说是到国外散心去了,故意让他们定的机票,到了机场我才自己偷偷另买了机票来追你的,加上这些天我一直都自己和风景的合照回去给他们,他们不会怀疑的!”
冯一川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迈步刚要继续走,一抬头,只见对面不远处,四五个“花臂男儿”正盯着楚月岚大声呼哨着,朝这边走来。
冯一川一抹额头说到:“又来了……这几天已经记不清打发了多少了,唉,我这脑瓜真是嗡嗡的……”
楚月岚哈哈乐了起来,拍着他的后背说到:“认命吧小哥哥,谁叫你看上小女子了呢?嘻嘻。说吧,你上还是我上?教了你这么些天的拳脚功夫你是不是也该试试火候了?”
“就别提你那拳脚功夫了!”冯一川一脸苦相说到:“我好不容易伤好了一些,身体不那么疼了,结果这段时间被你这么一折腾,又开始又酸又痛,姐,我叫你声姐,你让我缓两天再练行不?”
正说着话,那几个“花臂男儿”已经到了近前。跟这些混混多说无益,楚月岚比了个撸袖子的手势刚要动手,忽然听到一阵吵嚷声,探头往几个“男儿”身后看去,只见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正一面争执着什么,一面朝这个方向急走过来。
那两人越走越近,大概是争执分了心神,那个姑娘一不小心,擦碰在了其中一个“花臂男儿”的身上。那“男儿”眉毛一立,嘴里喷着:“你他妈眼睛瞎啦!!”伸手就朝那姑娘抓去,可他的手还没碰到姑娘,楚月岚的拳头,就已经到了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