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那天她抱着被子从房顶上下来,突然感觉头晕目眩,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幸好有被子挡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是也摔得不轻,虽说没有骨折但是损伤了神经,需要做复位手术。
这是方强告诉方怡的。
玻璃窗内,母亲静静地躺着,鼻腔里,手上插满了粗粗细细的管子,方怡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妈妈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实在忍不住心痛,泪水已经把她的心淹没了,她轻声的呼唤着,只是房内的妈妈却没有任何的知觉。
“不是摔伤吗?为什么这样?”方怡哭泣着问身边的方强。
“我害怕你担心,才对你隐瞒了真相。”方强坦白的回答。
方怡心里一凉,还是听到了不想听到的事实。
“妈已经时日不多了,医生说。她总是忍着什么都不对我说,直到昨天突然晕倒在地,把她送进了医院才知道,你知道妈妈平时一直都病着。”
“什么叫时日不多了?”方怡噙着泪水向方强吼道。
“你为什么不照顾好妈妈?你为什么让她生病?”方怡大声地斥责方强,她内心明明知道这怎么能怪方强呢?可是她真的好难受,想要发泄出来,“你为什么不好好照顾妈妈,怎么没有察觉她生病了?”方怡浑身发抖,她不愿意接受所谓“时日不多”的现实。
“真的都怪我,你打我吧。”方强的眼里也满是泪水,他拉着方怡的手自责道。
方怡慢慢地跌坐在地上,浑身发软,腿脚无力,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在这么残忍的现实面前。母亲苍白的脸又浮现在自己的眼前,她抱紧自己的双肩,泪眼朦胧充满无助。
方强蹲下来,把她搂在怀里,他感觉到方怡的身体是那样的冰凉,而此时正是炎热的夏天,知了声声的叫个不停,却不知道人世间有多少的哀伤。
傍晚,方怡一个人坐在医院的小花园的石凳上。天边的黑云带走了晚霞,风猛烈地吹着,炎热已经无影无踪。她整个人已经没有了知觉,任凭风吹乱自己的长发。
远处已经雷声阵阵,雨马上就要到来。
“妈妈”方怡轻轻地呼喊着。
没有了你的日子,我该何去何从,我曾经到过许多的地方,想要带你一起去看,我曾经吃过你还没有吃过的东西,想要带你去品尝……可是,还没有等到我有能力的时候,你却病倒了,如果,如果未来没有你的日子,我该怎么活下去?
转眼之间,天全部暗了下来,黑压压的乌云把最后一点光明也吞没了,大雨倾盆而下,方怡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她多想此时生病的是她自己,她宁愿母亲在身边忙碌地照顾的是她。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孩子,下雨了,赶紧回去吧,你这样妈妈真的会心疼。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让我如何放心的离去。”
“妈妈,你在哪里?为什么我看不见你。妈妈,你到底在哪里?”
“你好好的活着,妈妈才能安心的离去。”
“不!”方怡大声的哭喊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不要你离开,不要……”
……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周围到处都是白白的墙壁。
“妈妈,你在哪里?”方怡睁开了眼睛。
“醒来了!”是方强的声音。但是眼前却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肖文。
方怡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竟然不接!”肖文笑着责备道,“你知道吗?我都快着急死了!幸亏你哥接了你的电话我才找到了你。”
难道她心里有我?方怡一阵惊喜。随即又想到了妈妈,心又沉了下来,她不敢问,害怕得到不幸的消息。
“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竟然昏在花园里……”方强接道。
一阵心酸又向方怡袭来,泪水顺着眼角像珠子断了线一样的不住往下掉。
肖文伸出手为她轻轻地擦拭,温热的体温接触到方怡的脸颊,她更加止不住自己不争气的泪水。
“妈妈怎么样了?有没有醒来?我想要去看看。”说着就要坐起来。
“妈妈现在还不到看护的时间,你现在这歇着吧!不要让妈妈醒来的时候看到这样的你。”方强说。
是啊,自己怎么能倒下呢?如果自己都生病了怎么能够照顾妈妈,怎么能看着她慢慢地好起来呢?
“妈妈到底什么情况?她得了什么病?”方怡问方强。
“医生说妈妈的病是长期积累的结果,她从不对我们说,县城医疗条件差,如果去市里边,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不过这也要等母亲醒过来才行,如果醒不过来,那就……”方强没有说下去,方怡也明白他的意思。
方怡转而看了看肖文,肖文肯定地点了点头。
方怡又来到了窗外,此刻,母亲仍然静静地躺着,心电图平稳地跳动着,只是眼睛还是紧紧地闭着。方怡双手贴在玻璃上,就像抚摸着母亲的脸一样。
妈妈,你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你的女儿在等着你,等你醒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我带你去你从来没有去过的城市,带你去看大海,带你去坐轮船,带你去吃你从来没有吃过的冰淇淋……去你想要去的地方……醒来吧,快醒来吧!方怡心里默默地祈祷。
时间一分一秒,一时一刻……悄然而逝。
方怡蹲在窗外,肖文也陪着她蹲在窗外,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她发抖的身躯。方怡忘记了秦浩强,忘记了允儿,此时只剩下她与肖文两个人。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人推了推方怡的胳膊,她连忙睁开眼睛,“你是病人的家属吧?她醒了,现在可以进去探视了,不过病人情绪不能太激动,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
还没有等那个人说完,方怡就冲到了病房里,随即她又放慢了脚步,急切而又谨慎地坐到了母亲的身边。
身上的管子已经去掉了不少,母亲很虚弱,她吃力地张开眼睛,看到了满头凌乱的方怡,想要对她笑,却化作了泪滴。
“妈,妈……”方怡拉住妈妈的手,这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干瘦干瘦,方怡心里不是滋味,自己只顾着工作,而不知道妈妈的健康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她恨自己为什么不早发现,“对不起,妈妈。”
妈妈想伸手去替女儿擦去泪水,却没有力气,她举了一点点的胳膊,却又重重地落了下去,方怡拿起母亲的手,让她为自己擦去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