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车打线的声音。
马家村西南方向,建成的棉纺厂内,济南府织造局拨的那各二百架纺车织机已经到位,由于今年棉花还没到种植的时候,杨天只是从民间零零碎碎收了一共两百担左右的棉花。
如今厂房内,一共四百位女工没有全部上岗,杨天让他们轮番上去熟悉这些比民间先进的纺车织机,就拿这纺车来说,民间小户土纺车上只有一个锭子,而这官家纺车上面有五个锭子,都需要一一适应。
杨天打算用这两百担,先培训她们,以便到了秋后棉花收上来,立马开足马力上工。
“小天,看看这布怎么样?”王金梅是第一批熟悉这织机的,这几日已经织出一匹布,杨天让懂布的马学清先看,马学清也不客气,上前仔细看这棉布的纹理,拿手摸摸这触感。
半响,马学清对杨天说道:“这布面较南布略糙,不过也差不多。”
杨天点点头,没接这话,先对王金梅笑道:“小姨,我这出去几天,这里你可要替我看好了,一定要让她们尽快熟悉这些纺车和织机。”
“放心吧,姨会看着她们的,这什么培训,她们还能吃两顿饱饭,多大的实惠,要是有偷懒的,姨就把她赶出去。”王金梅想的简单,自己外甥这么大的厂子,她得给外甥看好喽。
笑着嘱咐几句,杨天跟马学清出了厂房,边走边说道:“大哥,这南布一匹在咱们莱州府要卖两钱五分,我想到时咱们这边价格定在两钱二分就好,你看呢?”
“嗯,我同意,莱州府本身南布就卖不多,这价钱正好,不过小天啊,有些事我得提前跟你讲讲。”
杨天看着马学清变严肃的脸色,有点纳闷的道:“大哥但说无妨。”
马学清此时一脸正色,隐隐有一点担忧:“南布虽说在莱州府登州府没多大市场,可是始终还是有的,你将来要发展,和他们的冲突不可避免,你可知,南布南布,这南布商人背后可都有当今朝廷大官的影子,特别是那些东林党人,他们位高权重,弄不好,咱们可就要粉身碎骨啊。”
“这事啊,”拍拍马学清后背,杨天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安慰道:“大哥,小弟也想到了,且放宽心,我已经有了些想法,咱们还是回去准备准备,明日赶早出发。”
“……有提防就好。”马学清看杨天早有准备,这心也就放下一半,其实他也只是提个醒,东林党主要势力还是在江南,在山东话语权不大,未雨绸缪而已。
吃过晚饭,杨天和马红玉单独待一会,明日就要出去边走边考察,没一月功夫回不来,小两口得抓紧时间温存一会。
手牵手,两人漫步在一片漆黑的村里,借着远处杨堡的一点光亮,偶尔有几声狗叫,平添几分趣味。
“红玉,我这一走,少则一个月,杨堡有些事,你得替我担着点,我已经跟学风说好了,两天跟你一汇报,切莫多说什么女人家不能管事,在我这里,没有这档子规矩。”
马红玉现在有了支十人娘子军,平时操练都是照着杨堡那边的规制,马云魁看不过眼,女孩家这不像话,杨天倒是挺赞同,将来要步步往上爬,难免会遇到危险,自己女人多点自保能力是好事。
“好,你要小心,家里不用担心,还有我哥的安全,可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来,啵一个。”
“讨厌。”
嘴上说着讨厌,马红玉垫起脚尖……这清冷的月色,都有点要化了。
三月一日,天气晴朗,卯时还没过,一行人马就出了杨堡,向北而去。
一共二十三人,杨天,亲卫班和狼牙一队,再就是马学清和一个伺候他的下人,三辆马车,一个给马学清主仆二人用,另外两辆鼓鼓囊囊装满两马车,其中一部分是棉布样品,剩下的是什么就不知道了,马学清心中好奇,却没多问。
杨天他们一人两马,只从外表看,他们都只是穿着鼓鼓囊囊的棉衣棉裤,俞家刀合着刀鞘挂在右手侧,其他的装备都备在另外一匹马上,人不多,实际上在官道上,整个队伍成一字形,中间是三辆马车,拉的很长一段。
走的早,有马代步,到了巳时还没过完,一行人就赶到了昌邑县城,城门口缴纳了银钱,守城士兵也没为难,径直放了车队进城。
找了间客栈,包了一天的小院,李全带着两人,手上拿着两张帖子出了客栈,来到北城县衙门口。
而客栈这边,杨天给了掌柜的五两银子,让他去县城最好的文轩居定一桌酒席。
过了会,换了身员外袍的杨天合着马学清,身后跟着张大牛他们,到了文轩居定好的小院等候。
不一会,小院门口响起一声哈哈大笑,“大名鼎鼎的杨二郎在哪里?”
杨天紧走两步,出了屋门,看着已进来小院的两位老者,躬身抱拳,朗声说道:“小侄杨天,见过两位叔父。”
“唔,不错。”其中一胖乎乎的老者仔细端详一阵,“有副好皮囊。”
“两位叔父请。”
“好,好。”
客套一番,一群人进了屋,上酒上菜,桌上一共四人,两位老者和杨天马学清两人。
杨天相互介绍一番,这两位老者是昌邑县衙吏户两房的老书,吏房李同发,户房王山,昌邑县衙吏役中最具实权的人物,与任大同往年经常有公务往来,关系不错。
杨天既然下定决心,选择走商会这条路,他考虑了很久,要是走出去,强势的武力当然是基础,不过也免不了跟官家和当地的士绅打交道,与县衙三老的关系,让他有所触动,每个地方,士绅豪强还会几年或者几十年就会兴衰交替,而这些地方吏役,几乎已经传承了三代以上,当然也有兴衰交替,不过基本上稳定,家族一直在这个圈子里,既然做商会,与其跟那些地方官士绅打交道,不如勾联这些地方衙役,他们本数贱籍,却在地方有权有势,但是身份制约,却让他们干不了别的,杨天将来这种模式的商会,与这些地方吏役正好互补,有他们欺上瞒下,盘根错节的地方关系,打进当地的市场必会轻松很多,当然还免不了与其他方面起冲突,不过既然要发展,肯定会有冲突,这点杨天早就想明白了。
由马学清陪着,酒过三巡,杨天这才屏退左右,房间只剩下在场四人,“两位叔父,小侄不善拐弯抹角,就开门见山了,这次小侄来,一是拜见两位叔父,二呢,小侄成立了一个商会,年末打算把业务扩展到昌邑县来,到时还请两位叔父帮衬一二。”
两个老头互相看看,长的胖乎乎像弥勒佛一样的李同发把玩着手中酒盅,“不知杨小哥这商会做何业务啊?”
“目前就两个,”杨天举起两根手指,平静的道:“盐,棉布,到时昌邑这一边会有两位叔父的一成干股。”
……屋中静默半响,两个老头暗自在那琢磨,盐跟棉布要是全县做开,好大利,一成就不少,而且这钱到时会源源不断。
这杨二郎他们最近倒是听过名头,全歼八十马匪,两人杀散五十人,都是潍县衙门那边同行证实的,任大同前两日也来了书信,说这杨天不好吃独食,喜欢大家一起发财。
有点干瘦的王山这时开口了:“棉布生意,在本县没有多少阻力,可是这盐……”
杨天自信的说道:“两位叔父放心,到了年末,曹家庄二公子就是巡司了,二公子与小侄一向交好,到时这盐销权会全权交给我手。”
……李同发拍了下桌面,道:“好,到时这盐要是交给杨小哥,老夫就做了,不过老夫不要干股,这一成的份子钱老夫还出得起,我李家正式加盟如何?”
“叔父高风亮节,小侄佩服。”杨天竖了个大拇指,这才叫有远见之人,干股干股,干看着,不用出多大利就能捞钱,不过这钱不会多,而实际出份子钱入股,这才会挣大钱,但是相应的,风险也得与杨天共同承担。
“既然叔父肯与小侄共担风险,那小侄也会与叔父有福同享。”
王山在旁补了一句,笑道:“老李,别忘了兄弟我,小天,也算上老夫。”
“哈哈,咱俩多年老兄弟,这种好事你就是不愿意,老子也得拉上你,吃干股有什么好,这些年,攒点钱,除了开了两个铺子还能干什么,那些好地都是那些士绅的,咱们可碰不了,眼前这好机会,老王啊,咱们得把握住,老任和老刘老马他们不就发了么。”
当着杨天面说这些,杨天也懂,这是说他们有诚意做这个事情,“来,两位叔父,大哥,咱们为了将来,干一杯!”
“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