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元年三月一日的天色还是黑的比较早,酉时过了不到四刻钟,天已经黑下来了。
金州卫城,周长有三千米左右,城墙高约十米,并伴有翁城两侧与城墙连在一起的一小城堡,可以藏兵,架火器防守,或者将敌人引到里面,瓮中捉鳖等等用途,里面现在没有什么百姓,一共就不到七百的人口。
卫城北区原明朝卫所指挥使的府衙,此时则住着正蓝旗旗下牛录额真五把肚,是一个矮壮的女真人,三十许年纪。
“主子,今天有四骑没有按时回来。”
“知道了,也许是又碰到什么好玩的了,明日午时要是没回返,就派人出去看看。”
“喳。”
手下来汇报,五把肚也没在意,经常有夜不归宿的哨骑,多半是出去巡逻的时候碰到落单的汉狗了,正好拿来享乐一番,他这不到三百人的牛录,在正蓝旗里也不受待见,要不怎么会被派到这破地方守城呢,他可是听说旗里其他牛录跟着大汗去广宁可抢着些好东西。
卫城南面十里左右,金州海峡是南北向,东西两侧靠海,东侧多丘陵,西侧多低矮的山包,西侧一个山坳子处,杨天等人在此歇息,外面有狼牙小队跟亲卫轮流值守。
杨天面前此时跪着四个女真骑兵,被捆绑的严严实实。
这金钱鼠尾巴还真是滑稽。
杨天有点走神,定定心神,抽出俞家刀走到这四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淡淡的道:“我知道你们都会说汉话,我问,你们答,我不是个耐心的人,你们最好诚实点,听懂了就点头。”
“……”四人都是昂首挺胸,蔑视的看着杨天。
“呵呵,好。”
噗嗤!一把刀疾速平砍在杨天身前右侧第一位那建奴的脖子上,干脆利索,头颅在脖子上顿了两秒,猛地被胸腔里的压力顶向旁边,咚一声轻响落在地上,透着热气的鲜血刚开始像喷泉一样喷了几秒,接着慢慢汩汩流出,无头尸身晃了晃,噗通。
“呜呜!”
其他三人眼珠子瞪得猛大,这年轻人太狠了,他们眼睁睁看着同伴被一刀断头,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恐惧。
“听懂了吗?”杨天淡淡的再问一遍。
“呜呜!”
右侧第二位那建奴最先点头,后面两人陆续点头。
“李全,一个一个带过来。”杨天说完走向远处。
“是。”
“这,这位爷,城里是我们正蓝旗的牛录额真五把肚大人管着,有,有二百八十个旗丁,还有不到四百的阿哈奴隶,多指汉人,不,是汉人百姓。”
“马有多少匹,有没有火器火炮?”
“马有不到六十匹,火器有十几杆鸟铳三眼铳,火炮没有。”
过了半个时辰,又用了些刑,三人的口供基本一致,不到三百人的后金兵,有十五人是巴牙喇等同这时代明将身边最能打的家丁。
“李全,传我的命令,明天就要去杀鞑子,还有没写战前家书的,赶紧写,这是命令。”
“是。”
这山坳子不小,避风,挡光,亲卫连和狼牙的家书早已写好,就剩马学风带的一营一连还没写,命令下达,人人从棉衣口袋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炭笔和纸张,开始就着火把余光写家书。
杨天这些兄弟里面,就孙征还没写,此时也是握着炭笔边想边写。
“给父亲,阿途,疼我的魏叔父,明天我孙征就要上战场了,你们知道我从小喜欢舞枪弄棒,可我却没想过当兵,魏叔父你不是说过么,在大明当兵没前途,可我现在就干着类似的工作,可是我不是当兵,我是找到了人生的目标,我有了个良师益友的兄弟,他的知识如大海一样广阔,他的胸怀和抱负让我惭愧,让我激荡,让我心潮澎湃,我们七兄弟发誓要让红花商会在的地方都成为世外桃源,所以,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父亲,我要上战场了,如果……如果我没能回来,请原谅我这个不孝子。”
杨天挨个跟家丁们聊两句,鼓励一下他们,毕竟明天就要跟那传说中的满万不可敌的后金兵对战了。
“兄弟们,咱们能赢,相信我。”
一句淡淡的话,透着一份信心,让这些家丁们心绪稳定不少。
是啊,团长带着我们经过多少阵仗,那后金鞑子又算得了什么。
“大哥,怎么了?”杨天走到孙征身边,看对方边写边有点哽咽。
“没事。”擦了一下鼻涕,揉下眼角,孙征微笑着看着自家兄弟:“阿天啊,要是我……帮我告诉杨柳,让她给我守一辈子活寡,就说老子在下面跟她成亲。”
“……好!”
三月二日,清晨的天光照在山坳子上,带来几丝暖意,杨天等人已经吃过晚上放在怀里捂着的饭团。
噗嗤三声,人头落地。
四个女真人头被挂在腰上,杨天穿好带青布套着的板甲,看一眼天色:“大牛,照计划进行。”
“天哥,征哥,阿风你们小心点。”
“放心吧,出发!”
上午辰时就要过去,此时太阳斜挂在天上,呜咽的北风风势好像也小了。
“主子,城外有四百明狗叫阵,昨天四个哨骑的人头被他们挑在枪头上,正在那叫骂。”
“骑兵?”
“回主子,全是步兵,没看见弓箭手,全持着长枪。”
五把肚刚刚提起的心放下了,明军骑兵确实很厉害,步兵……就让他们尝尝我大金靠什么起家。
“果然是一群蠢货。”
五把肚到了城头上往外看,一里外也就四百人孤零零的站在那,一眼望去,周围尽收眼底,要是有大部队早就被他看见了,五把肚放心了,不知哪来的傻逼明军竟敢跟我大金步兵对战,要是那浑河的戚家军或者白杆兵,老子也许考虑考虑。
“哼!竟敢杀我旗人,来啊,整队出城,让这些明狗看看什么是步甲精兵。”
“喳。”
杨家军正蓝旗牛录一牛录三百女真旗丁
地点,卫城南面一里左右处。
杨家军亲卫连在前,一营一连在后,成四百人方阵。
建奴这边,二百出头的横形矩阵,前三排共六十人全是披着各式甲胄在身的步甲精兵,持厚背长刀,大约跟俞家刀差不多长短,比俞家刀重,后面穿着厚厚棉衣或者有护心镜的旗丁。
阵列右首侧二十米是五把肚带着十五个巴牙喇跟三十来个弓箭手,共五十来骑。
双方相距有二百米左右。
“这群明狗脑子坏了不成?”五把肚嗤笑一声:“区区四百人就敢跟我大金步兵对阵,活脱脱找死,亚巴,命你带着弓箭手骑行到弓箭射程,下马射他几轮。”
“喳。”
“亚都,步兵小步前进,等明狗被射垮阵型,疾步冲锋!”
“喳!”
三十三骑先动了,后面步兵阵也开始对齐往前小步移动,五把肚带着巴牙喇骑马跟在弓骑后面,悠闲的给弓箭手压阵。
周围一片大空场,三十三骑当先往方阵的左侧过来,杨天估算着距离,对方是重箭头,射程在五十米左右。
“李全,传我命令,依计划行事。”
“是。”
说完,杨天到了方阵右侧,前两排亲卫都是长枪,第三排开始,鸟铳火绳已点起。
近了,斜向大约有六十米的距离,三十三个建奴弓箭手下马,整队,前行几步,就待射出手中重箭。
砰砰砰!
五把肚带人在弓箭手后面二十米处警戒,刚要嘲笑对方也太不知兵了,就拿着长枪在那傻乎乎的杵着,就凭这也敢来挑衅,突然看见对方前两派长枪兵整齐的前行几步,后三排六十杆已经点燃火绳的鸟铳分低中高三层,斜向指向手下的弓箭手。
砰砰砰!
六十颗铅弹几乎同时激射而出,在宽有二十米左右的范围内构成一片弹幕,瞬息间到了六十米外。
咚咚咚!十几名弓箭手猛地往后一仰,噗通倒地,有的一时不死,开始大声惨叫:“啊啊啊!”
“不好!快撤!”五把肚急得大喊,就要扯动缰绳,当先策马回转。
呼杨天手持鸟铳瞄着八十米左右外的五把肚,早就注意到这个一身明晃晃鱼鳞甲的人物了,三点一线,咔!扣动扳机。
铅弹极速滚动出了铳口,双方斜直线相距大约八十米,摩擦着空气,铅弹一次呼吸的工夫跃过双方的空间,狠狠砸在五把肚刚要转身的右腰侧,咯吱一声只有五把肚自己听见的轻响,右腰眼一阵剧痛袭来,当即就要向左侧倾倒。
“主子!”
身边一穿着三层甲胄的巴牙喇大手提在五把肚后颈处,猛地用力提起,横摆在马身上。
“快走,是陷阱……”五把肚还没说完就晕死过去。
“走!”
砰砰砰!
六十杆鸟铳一轮,射击三轮,建奴的弓箭手已经伤亡殆尽,只有三名站在边上的建奴此时打着摆子上马拼命的打马转身。
这时,女真步兵阵距杨家军一百米,此时已经看到不远那些巴牙喇往后骑马就跑,同时嘴里呼喝着回城。
“小跑前进十丈轮番射击。”
“是。”
射击完的原地装弹,剩下二百多还没射击的,成队形小跑前进有三十米,站定,第一排开始,二十杆鸟铳瞄准,此时对方步兵阵有点懵,这才不到半刻钟的工夫,这是怎么了?
“射击!”
砰砰砰砰砰砰!
第一排穿着锁子甲棉甲的步甲兵此时还有信心,对方离他们有二十五丈左右就开枪,就明狗那破鸟铳,刚想到这,一股大力击在胸口,咔啦!铅弹破甲击透胸骨。
“啊啊啊!”
第一排当场倒下十多人,接着,后排还没弄清楚的后金步兵就像割麦子,成片的倒下。
“……跑啊!”
倒下四五排后,后面的建奴终于反应过来了,前几排都是牛录中最有勇力加勇气之人,都死了个干净,还不跑更待何时,只看见一群穿着旧棉衣的建奴,撒了欢的往三百米外的卫城跑去,前方是已经跑在他们前面的十几骑号称以一挡百的巴牙喇。
一个巴牙喇打马跑着跑着,眼角看见东西两边的丘陵山包,冒出几十人往这疾奔,手里提着一个长布包袱,百米范围内了,那些人站定,包袱抖落。
过了有十秒钟,这巴牙喇只听见轻微的砰砰声,接着就看见前方驮着他们的牛录五把肚大人的马匹昂的嘶鸣,前蹄扬起甩落马上两人。
“主子!”
这巴牙喇刚要弯腰捞起五把肚,坐下战马突然嘶鸣扬蹄,他当即被甩下马来。
砰砰声不绝,没人再顾得上他们主子了,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没一会,一百多人跑回了卫城,之后城门紧闭,有人战战兢兢在城头上往外偷瞄着。
“不留活口,全部杀了,砍下头来。”
“是!”
顶多十五分钟,战斗彻底解决,日头开始挂在头顶,杨天听着手下报告。
“团长,一共有一百五十六个鞑子人头,那个鱼鳞甲的人头问了问,是那什么牛录额真的,叫五把肚。”
“团长,西城门那边有五骑往西北而去。”
“不用着急,把这些鞑子都给我扒光了,堆起来,那些甲胄带走。”
“是。”
午时三刻,一堆光溜溜的无头尸体堆成塔型。
“走吧。”
一行人牵着马,腰间挂着人头,往南边走去。
“满万不可敌,呵呵。”
“阿天,你说什么?”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