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若葭,我们分手吧!”
“分手?”
望若葭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男孩,是曾经发誓要一起携手度过三年高中时光的人,曾经他说过这世上最温暖动人的话,那种感觉,就像夏天炎热的教室里,窗外偶尔送进的丝丝凉风,像遇到难题时有人突然给了解题思路,像被语文老师占用的体育课,又突然被体育老师要了回来。而如今,那些温暖动人,变成了锋刃,坚定地刺向自己。
“是,分手吧。你太黏人了,现在是最后的冲刺阶段,你总这样,我不能好好学习了!”男孩的眼里没有半分迟疑,声音好像要覆盖过整个放学后无人的操场。
望若葭没有回应,她的心沉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从他厚厚的镜片下,曾经这双眼睛里出现的日月星辰,也突然像是暗淡了下来,满眼写着“我要读书,不要烦我”这样的字。
黏人吗?
原来我是那种黏人的女生吗?
好吧,望若葭,你也许是个烦人的姑娘。
若葭,爸爸妈妈起名时,因妈妈喜欢那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便有了“葭”字,更是希望这个可爱的小生命,能像初生的芦苇那般坚韧不拔,清新美丽,在她未来漫长而未知的日子里,可以活得自在如风。
可是若葭觉得,自在如风,坚韧不拔,清新美丽,自己一样也沾不上边。
即使在旁人眼中,望若葭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独立的女孩,不管刮风下雨,自己都会骑着一辆初中时就陪伴着的自行车上下学,风雨无阻;每天干净的校服,字迹清晰的作业,齐耳干练的短发。
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爸妈总是忙着自己的事业。
她羡慕那些父母接送上下学的同学,那就不用在冬日里,担心早上刚买的早餐,等她骑到学校后会不会凉了;不用在雾霾的天气里,骑着车胡思乱想自己又吸进去多少有害物质,会不会少活几年;不用在天黑时回家,被前方的车突然亮起的大灯刺地睁不开眼睛。
即使学校可以穿自己的衣服,但她为了方便还是选择校服吧,不,确切地说,她觉得自己就算穿成花蝴蝶那样,也提高不了自己的颜值,若葭有点小自卑。
还有剪短发,是为了可以拖延几分钟赖床的时间,睡过了头,可没人送她去上学。
父母希望她自在如风,对她也是放养模式,只有一点——学习,不会放任她。
“你这成绩,是越来越差了!”
“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头,造纸还是造火药呢?!”
这次月考,全年级四百多个人,望若葭不负众望,依旧稳居前三百名,一个有模有样的学渣。笔记虽也是密密麻麻地写着,作业也是工工整整地做着,可就是学不进去啊。一副乖学生的样子,一天天不知道脑袋里装着什么。
重感情,遇到这个男孩后,把他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前途不要了吗?
望若葭回过神来,眼泪已经悄悄浸湿了她因为近视而不太有神的双眸。
“好。”望若葭推着自行车,走了。
也许是男孩突然的绝情,也许是想起这么多年自己表面的故作坚强,疼痛就像是活生生地,一片一片地撕下自己原本完好无损的皮肤,她转头,不愿被他看到自己的脆弱。
留下男孩一个人,男孩愣了愣。这是他认识的望若葭吗,他以为她会极力挽留,此刻她却这么淡定。
因为在两人相处的快三年的时光里,男孩知道,望若葭表面看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比谁都依赖别人。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
起初,他们只是同桌,后来慢慢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这个算不上漂亮的女孩,这个外表坚强的女孩,对他掏心掏肺地好,让他看到她另外一面,她有时候古灵精怪的,有时候她的善良把他感动得一塌糊涂。也许是因为青春期的叛逆,说不让早恋偏要早恋,也许是两人的情投意合,谁也说不清,就这样在一起了。
这个女孩,一旦信任一个人,就无所保留地信任、依赖。下课,吃饭,放学后,几乎想侵占他所有的时间。时间久了,加上课业的繁忙,使他有些崩溃。
“若葭,你作业写完了你就看会儿书不成吗?”有时候面对她的喋喋不休,他会有点气急败坏。
她不以为然,丝毫没有察觉出异样,以为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要时时刻刻在一起。
自小缺乏了父母的关心,转变成了她对喜欢的人的信赖、依赖,这也是望若葭往后人生中致命的缺点。
望若葭推着自行车,穿过操场,穿过教学楼。
还好放学晚,天色渐暗,没人能看到她不争气的眼泪了。
望若葭确实爱哭,爱偷偷地哭。
经过校门口的鸡蛋饼摊子,往常总是要买一个吃,现在,她一点儿也不饿。
若葭,不要回头。振作起来!她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试图给自己洗脑。
也许毕业了我们也未必在一起啊,异地恋岂不是更伤心。
明天见面了会不会尴尬?
长痛不如短痛嘛。
望若葭想起几年前热播的电视剧《宫》,男主对女主说,每当他想哭的时候,就会抬头看天上的星星,这样眼泪就不会流出来了。台词具体是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她抬头,眼泪却还是流了下来。
“骗人!”她哭得更厉害了。
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依赖别人了。要做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望若葭真的下定决定一心扑在学习上了。桌上堆积如山的试卷,让她暂时挣脱了被甩了的情绪中。
高考的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从三位数,到两位数,又到一位数。
高考结束的那天,教室里飞满了试卷,垃圾桶里满是被扔得歪歪斜斜的课本。
“解放咯!解放咯!”这样的欢呼声响彻在整个校园里,此起彼伏。
望若葭考得不错,被家里人表扬得不轻。
“我就说我们若葭啊,能考上好学校吧!”妈妈又在客厅里忙着和她的小姐妹煲电话粥了。
志愿填在了西巷市,西巷美术学院,跨省,两座城市的高铁还没通,但开车两小时就能到达目的地了,不算太远吧。
原本是可以在当地念书的,小小的年纪,以为离开这里,就能把这里的忧伤都淡忘了。对,她就是这么幼稚地想的。对,她就是这么放不下所谓的初恋。
“我望若葭又是一条好汉!”
她带着对未知远方的憧憬,带着父母的期盼,带着那个男孩留给她的忧伤,收拾心情,准备去往下一个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