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谷县有名的俊俏妮子,被她干爹陈酒鬼,卖给吴老爷子,给吴二跛子当媳妇。
这个消息,在柏谷县已经炸了街了。所有人都在替大莲打抱不平。
这哪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是把花直接扔进粪坑里了,还是个瘸腿的粪坑......
吴二跛子是吴老爷子的侄子。早些年,吴二跛子就把他亲爹亲娘都气死了。用常叔的话说,这小子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下三滥。只能是跟着吴老爷子,混口剩饭吃。
这爷俩放在一起,应了一句话:上梁不正下梁歪。
老不正经,遇上小不正经已经够丢人了。更可笑的是,这二位还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房子都是分开住。隔三差五的,爷俩喝多了还要打一架。
大莲丫头,长得像朵花似的。温婉乖巧,孝顺父亲。邻里乡亲的口碑也不错。
实在是很难想象,在陈酒鬼心里,伺候自己十几年的干女儿,还不值八坛酒。
常叔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
“人家干爹都没有意见,我们这做邻居的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是大伙帮着操办操办,不至于让大莲嫁的太寒碜。”
“简直禽......禽兽不如。”小结巴咂了咂嘴,轻轻的啐了一口,嘟哝一句。
“谁说不是呢!”常叔点点头。
那是几天前的一个晚上,两家刚喝过定亲酒,就直奔神仙洞祈福了。
“开始的时候,还有几个媒婆陪着,但是那吴二跛子酒后耍酒疯,闹得厉害,大家觉得厌弃,就都散了。只剩下两家的老人和几个证婚人。”
说到这儿,常叔忽然顿了顿。
原来,那烂泥扶不上墙的吴二跛子,越瞧大莲越顺眼,想借着酒劲乱性。给大莲丫头吓哭了。
队伍一下就乱了,吴二跛子本来腿脚就不好,又是黑灯瞎火的,一个没留神,就从山上掉了下去。
县里面连夜出动了五条船,十几个人整整捞了两天两夜。终于,把吴二跛子的尸体捞了上来。
我摇了摇头,一个喜事转头就变成丧事,还是有点惋惜的。可是想到大莲姑娘可以脱离魔抓,我又有些庆幸。
小结巴嘿嘿的笑了起来:
“恭喜恭喜,这......这可真是,双......双喜临门啊!”
常叔咳嗽一声,表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吴二跛子这种烂泥,唉,死了倒也没什么。可是,怪事就出在他的身上......”
板凳和大个儿不由自主的向前凑了凑,知道接下来就是常叔找我们的原因了。
那是吴二跛子出殡的前一天晚上!
停尸房的师傅叫李大胆,是个孤寡老人,看守停尸房已经好多年了。常叔是个热心肠,经常晚上去给他送热水,陪他聊聊天。
那天晚上,常叔去的比平时早一些。停尸房里并没有人,只有一具盖着殓布的尸体。
停尸之地,喜阴避阳;聚阴气,多湿寒;忌活畜。
屋子里灯光十分昏暗,门口吹进来的风都是阴冷的,常叔一个人越来越害怕。于是就过去和吴二跛子的尸体聊天,出点声音壮胆。
可是常叔刚来到尸床边上,突然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张白色的殓布下,有呼吸的声音!常叔以为自己听错了,凑过去仔细听。
就在这时,殓布下面,一只手飞快的伸出来,死死的抓住常叔的手腕。
常叔的脑袋“嗡”的一声!全身血液几乎凝结。
他以为是诈尸,本能的挣脱,可这只手就像是掐进肉里一样,越来越紧,把他向尸床里拉。
常叔已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刚想尽全力发出点声音,嘴巴就被另一只手紧紧的捂住。
常叔的脸和尸体的脸贴在一起,只隔着一块裹尸布。极度的惊恐之下,脑子反而会灵光很多。
透过白布,常叔看到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脸。
用常叔自己的话说,若是换了别人可能直接就吓死了。多亏常叔也算见过一些世面的人。
常叔定了定神,那被白布盖住的眼睛似乎很熟悉。我靠,那不是李大胆的眼睛么!可是李大胆怎么睡在尸床里?那吴二跛子去哪了?他不是那种爱搞恶作剧的人啊。
还没等常叔发问,李大胆捂住常叔嘴巴的手又紧了一些,似乎很紧张。并且用眼神示意常叔,不要出声。
常熟虽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看李大胆的反应,他觉得这不是一个玩笑,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李大胆的眼角肌肉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在常叔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正缓慢的走过去。
常叔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大气都不敢出。身后的东西移动得很慢。时不时的还停一会儿,似乎是在欣赏常叔的后背。
透过李大胆的瞳孔,常叔隐约看到,身后有个人的影子,张着两只手,缓缓的走出了停尸房。脚步有些踉跄。就像随时都会摔倒一样。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老哥俩终于是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李大胆直接跟着来到常叔家,两个人刚一进院门就昏倒了。
第二天一大早,整个柏谷县,都炸开了花。已经死了几天的吴二跛子,竟然起死回生,自己回家了。
这个别说是柏谷县,就算是阑城,几百年来也没有过这种情况。
可是那些不信邪的人去吴二跛子家看完,都傻眼了?大耳光啪啪的往脸上甩。
吴二跛子还和往常一样,大白天的躺在炕上哼哼唧唧。手指还很有节奏的敲着拍子,根本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吴老爷子也一点不在乎。
“常叔我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人,可从来也没听过这么离奇的事情。这人都到了阎王殿,还能往回走吗?”
“这......这可能是,阎......阎王爷嫌他太恶......恶心,没食欲,拒绝签收,退......退回来了。”
“会不会是之前就没有死,只是陷入一种昏厥或者是假死状态?”我分析道。
毕竟这种情况我以前也见得不少。人在遭受重击或者受到重大刺激的时候。就有可能陷入这种状态。看上去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其实只不过是一种深度的昏迷。过一段时间就醒了。
我就曾经见到过,有一家人办丧事,已经开始下葬了,突然,那棺材板子就向上弹,里边儿很是躁动,还有喊叫声。结果把棺材打开才知道人没死。险些又被闷死......
常叔连连摇头:“我眼神再不济,活人死人还是看得出来的,我保证,绝对是死透了。”
我看着常叔一脸的笃定,心里暗笑一声。
上年纪的人,都会觉得自己的话容不得晚辈质疑。有时候,就算是说错了,也要搜肠刮肚的把话圆回来。这就是所谓的“老炮腕”!
常叔见我没理会,舔了舔嘴唇,向我凑得进了一些,故意压低声音:
“杨天师,您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吴二跛子尸体的吗?”
我看了看常叔的表情,忽然就明白了。
“是你?”
“还有我儿子常山。“
我和小结巴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常叔似乎很怕有人听到他接下来的话,声音控制得非常细小:
“吴二跛子一直没漂上来,我们怀疑是被水草缠住了,就请教了个专业的捞尸婆子,让她指点指点......”
“按照婆婆的指点,我们把镰刀绑在竹竿上,伸到水下。常山捞起尸体的时候,镰刀的刀头是从后脑插进去,又从嘴巴里伸出来的......”
“我......我靠!”
小结巴一口茶水喷在地上。
“你......你......你们捞尸体是和姜......姜太公学的?这还......还专业的?”
“这......这是他娘的捞......捞尸吗?这叫钓......钓鱼!”
“还......还捞尸婆?女人干这行,不......不叫捞尸,那叫送饭......”
我听的是哭笑不得。
捞尸......
是一门很古老的学问,里面的门道非常多。
捞尸人,是个很神秘的行业,最有名气的,那要说是黄河流域的捞尸人了。当地人管他们叫水皮子。
捞尸这一门,讲究一师一徒,虽然门派众多,但每家都是一脉单传。女子属阴,所以,一直有着传男不传女的规矩。
像常叔刚才说的,用竹竿绑上镰刀去捞尸,我还是头一回听说。田里割韭菜,才用这种办法呢......
如果这也能算是捞尸,还是正宗捞尸人给的建议,那这一门,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没落了。
一门技巧能流传千古,自有其道理。如果任谁都能干,那就不值钱了。
常叔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茶水,深吸了几口气:
“杨天师,我用性命担保,吴二跛子绝对不是起死回生,因为,就在昨天晚上我还见到他了......”
“给......给你送捞......捞他的手......手工费啊?”
常叔拍了拍胸口,满脸的怯色:
“我昨天晚上去祠堂上香,祈求老祖宗保佑柏谷县风调雨顺,有个好收成。晚上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捞尸的那片水道。”
常叔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黑灯瞎火的,我远远看见有个黑色的影子,就蹲在那水边上。一动不动,就像是个死人一般。
起初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娃子喝多了,在水边儿上吐。就走过去拉他一把,生怕他掉湖里。
结果我一拉才发现,这人竟然是吴二跛子。他一言不发,回头看的动作很奇怪,非常的慢,似乎他的脖子有什么问题。”
“睡......睡太长时间,落......落枕了!”
“哎哟,我的小师傅。您就别说笑了。”常叔的表情很是痛苦,几乎要哭出来。
“那吴二跛子的脑袋慢慢的转了过来,可是我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仔细一看,原来,他的身体并没有动,只是把脑袋转了过来,幅度太大,脖子上的皮肉都撕破了。”
我听的一惊,知道常叔的意思。
把脑袋扭成他那个样子,连肉皮都撕裂了,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扭的把颈椎骨完全折断了。
常叔接着说:“我当时吓得魂不附体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可是接下来我看到的东西,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常叔伸出手,揉了揉脸,似乎在犹豫应该如何表达:
“吴二跛子那双眼睛,不能说是眼睛,因为......因为那一双眼睛只有白眼仁,没有黑眼仁。
明明是死的翻白眼儿了。可是,他为什么还能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