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下的老百姓越聚人越多,有几个还走过来和我打招呼。
“让开,让开,都活得不耐烦了?”
身后,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推开人群,硬是挤出一条路来。
“这人怎么这样?讲不讲道理?”
“小点声,快躲远点儿吧,和他讲道理,你不想活了?这是朱二爷家的管家......”
我听着周围人的谈话,忍不住扭头看去,一个黑脸大汉,手里拿着棍子,正在不停地向人群里挥舞着。
“都滚一边儿去,没看见老子么?不想活了是不是?”朱管家口沫四溅地大叫。
另一个方向,人群主动的分开一条道。
“我当是谁这么有威风,原来是朱管家,好大的排场。”
朱管家一愣,脸上露出了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这不是苟大管家么,您不去替苟大爷经营善堂,救济那些要饭的,怎么来这凑热闹?家业都被花子们吃垮了?”
苟大管家笑了笑:“四大家都被盗了,如今贼人抓住,老爷自然要派我来看一看。”
“几位,幸会幸会,我们来晚了。”一个笑面虎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老头。
我看了看这几个人,阑城四霸的四位管家都到了。
阑城四霸,其实就是狗皮和尚、朱老二、茶壶和铁匠。
走马棺事件之后,这四个人可谓是平地一声雷,陡然而富。
“呦呵,真......真是什么主子养......养出来什么狗。”小结巴捂着嘴偷笑。
这几个人里,区别边最明显的,就是狗皮和尚和朱老二两家的人,朱老二飞扬跋扈,所以连下人都是狐假虎威,趾高气扬,用小结巴的话说,这就是狗仗人势。
狗皮和尚,原来是出家人,现在有钱有势了,也没忘了慈悲为怀,在阑城开了好几家善堂,专门帮助那些落难的人,在整个阑城,提起苟大爷那是没有人不挑大拇指。
我没心思理会那几个人,继续向城墙上看,过不多时,城墙上立起一根木桩,木桩上用绳子吊着一个人。
这个人看样子应该是被严刑拷打过,身上的伤口不计其数,有些位置还在往外流血,头发披散着,看不清楚他的脸。
城墙上的军兵忽然全体立正敬礼,动作那叫一个整齐划一,从城墙的一边,走过来一个人。
这个人看年纪应该有将近四十岁,脸上没有胡子,走起路来腰背挺直,气宇轩昂,相貌倒是很普通,眼角和额头上有些皱纹,一双眼睛,平静如水。
这位就是黄总督,黄大善人。
“黄总督?黄......黄鼠狼的黄?黄泉路的黄?”
我一把捂住小结巴的嘴:“你小点儿声,这周围都是军兵,小心把你抓起来。”
黄总督来到城墙中央,看了看下面的阑城百姓,标准的敬了一个军礼。
“众位乡亲父老,鄙人姓黄,任凤城总督,由于前线战事紧急,接上级命令,凤城全体将士前去支援,行军路过阑城,多有打搅,还望各位乡亲见谅。”
城墙下一片掌声雷动。
“哟呵,看......看来这黄种猪,哦,不对,黄总督人缘不......不错呀!”
我点了点头:“这年月,为民着想的军官可不多了,像黄总督这样的,自然受人拥戴。”
“军人自当报效国家,为民除害,近日听闻,阑城里盗贼横行,百姓谈风色变,黄某人虽然不是阑城督军,但如此祸国殃民的贼人,人人得而诛之。黄某不才,就在昨日夜里,将贼人抓到。”
城墙下又是一阵喝彩。
有几个人还大声的叫道:“弄死他!杀了他!”其中就包括朱管家,看来这些天抓贼,把他累得不轻。
黄总督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下。
“似这般无耻之徒,本应千刀万剐,以解民愤,但是,如今乃是国家危难之际,民族气数风雨飘摇之时,正是用人的时候,黄某人在此恳求诸位乡亲,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他跟随我军一同上前线杀敌,马革裹尸,以血明志,将功赎罪。”
城墙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大家议论纷纷,都在夸黄总督是大仁大义,心怀天下。
受气氛的感染,我也跟着拍起手来:“看看人家黄总督,真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黄......黄种猪?哪......哪有种猪?”
“你小子药糖吃得太多,连耳朵也结巴了?”
我们又看了一会儿,小结巴觉得没意思,就催着我赶紧回去。
一边往铺子的方向走,我一边就跟他说:“哎呀,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看看人家黄总督手握重兵位高权重,还能如此心系天下,真是难得呀,你再看看朱老二那帮人,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小结巴在我旁边哼哼唧唧:“对,老......老板,您说的都对,太......太对了。”
我听着有些意外,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得这小子没有抬杠一回,看起来他也是被黄总督的英雄气概折服了,难道要改邪归正?
“你小子也有开窍的时候啊,怎么样?你感觉黄总督刚才的慷慨陈词如何?”
“我......我感觉啊?我感觉,丽......丽春院门口这几个小姐姐比......比上一批可水灵多了。”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对牛弹琴!”
走着走着,小结巴一把将我拦住了,我有些纳闷:“怎么了?想去找那几个小姐姐了?你自便,我可不去!”
“不......不是,老板,您往那边看。”
我转过头一看,竟然有两辆军车停在我的铺子对面,那个李副官正站在我的铺子门口左右张望着。
“哟呵,这......这小白脸儿找什么呢?认......认真得像屎壳郎一样。”
“你说呢?上次在城门那儿,你骂了他,估计是来找你的吧?”
“找我?我......我又不缺狗,在柏谷县,我可是有......有一个加强排!”
我们谨慎地走了过去,李副官看见我和小结巴眼神中闪过一丝怀疑。
“杨天师是哪一位?”
我尴尬地笑了笑:“天师不敢当,我叫杨怀羽,敢问李副官有何指教?”
李副官看了看我,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张请帖,递了过来。
“指教谈不上,例行公事而已,总督府设酒席,邀请杨天师赴宴,请您随我来吧,车已经备好了。”
我和小结巴对视一眼,他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哟呵,这......这可真是,放屁崩出韭菜花,新鲜带冒烟儿的,黄......黄种猪,不是,黄总督请吃饭?有......有这好事?他......他们家谁死了?”
李副官瞪了小结巴一眼:“托你的福,没有人死,总督和四位姨太太活得好好的,劳你费心了!”
“哟呵......”小结巴笑了几声,在我耳边嘀咕道:“四......四个姨太太!还敢说活......活得不错?吹牛吧!能勉强活着就不错了。”
我在小结巴的胳膊上掐了一下:“你就不能闭上嘴?”
我不得不佩服李副官的耐力,这要是换作一般的军官早就翻脸了,就算不打起来,也要骂几句脏话吧,李副官居然还能和小结巴理论,不愧是文化人,就是有涵养,哎呀,真是嫌自己命长啊。
这种从小读圣贤书又习武的人,是不是都有点天然呆啊?
磨蹭了半天,既然躲不过去,那就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我和小结巴转身就要上车,李副官伸出手,拉住了小结巴的胳膊。
“请帖上只写了杨天师,没有你。”
小结巴也不说话,手腕一抖,一招“探囊取物”干净利落,直取李副官的咽喉,李副官反应相当快,向前一纵身,另一只手使出“三指开碑”,“啪”的一声,鹰爪指扣在了小结巴的脉门上。
我看得张口结舌,小结巴的速度已经很快了,李副官竟然更快!
高手过招,一局定胜负……
小结巴脸色一变,眼珠转了转,突然大叫一声,满脸的委屈:“哎......哎,我的戒指呢?我......我的戒指哪去了?和你握......握手之前还有呢!”
李副官赶紧松开了小结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在地上看了几圈,满脸的疑惑:“你刚才戴戒指了?”
“废......废话,那是我娘留给我的遗......遗物,我从出......出生那天就戴着了!”
我听的是一脸无奈,这个也太扯了,这种鬼话,有人能相信吗?
答案是,有!
李副官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又仔细在地上看了一遍,这里是阑城最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的,别说掉地上一枚戒指,就算是掉地上一整个金元宝,转眼的功夫也找不到了。
小结巴看李副官还真当回事儿了,装的是更加可怜了,直接一屁股坐地上,扯着尖嗓子叫嚷了起来。
常在我铺子周围转的人,早都习惯了,只要是有小结巴在,就一定有热闹看,卖瓜子的那几位,已经开始准备了。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李副官的头上已经冒汗了,脸都涨红了,看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他咬了咬牙:“这样吧,我把这个赔给你。”
李副官从枪套里摘下一把手枪,递给了小结巴。
“李某人爱枪如命,这支枪我视若珍宝,一直精心保养,我把它赔给你,希望你善待它。”
小结巴一边装哭,一边打量着这支枪,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兴奋的光芒,似乎这支枪确实很珍贵。
小结巴重重的哼了一声,一转身跳上了军车,和我并排坐在一起。
李副官有心阻拦,可是他自觉理亏在先,也就没说什么。
军车一路向前行驶,小结巴紧怕别人看不见他,不停的朝两边人招手叫喊,看他这架势,就好像是皇帝出宫一样,最迟到今天晚饭时分,全阑城的人就都知道,我和他去总督府赴宴了。
我这杨家小天师的脸面,在这一天算是全都丢尽了。
军车七拐八绕,在一座大宅院门口停下,我和小结巴从军车上跳下来,小结巴一直抱怨军车坐着太硬了,一点儿都不舒服。
我抬起头看了看,忽然间就是一惊!
这座宅院里......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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