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李副官带回铺子,又给他包扎了一下伤口,确保不会留下隐患。
小结巴煮了三碗粥,我们草草的吃了点东西。
一夜的打斗,又加上大半天的奔波,累得我是连眼皮都抬不起来,窝在太师椅里,很快就睡了过去。
睡梦中,我又回到了三年前......
在走马棺旁边,我浑身都被鲜血染透了,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
我一动不动的站在赶车匠的凳子上,看着那四位不停的在车里搬运金银财宝。
这四个人的表情狰狞可怖,贪念的邪念侵蚀着他们的心智,几个人的眼睛都在放光。
我对着他们大声的叫:“不要动了,会有报应的。”
可是他们就像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继续在搬东西,连停顿的意思都没有。
忽然,铁匠把头抬了起来,直直的看着我,我被他冷漠的目光吓了一跳,本能的想往后退,可是我的双脚就像生了根一般,踩在凳子上一动不能动。
很快,另外三个人也把头抬了起来,全都看向了我。
我忽然一惊,这四个人的脑门是青紫色的,上都写着一个字,字的颜色是红色的,似乎刚写上不久,红色的液体,沿着笔画的转折处,还在往下流淌着。
那是一个奠字!
头顶奠字,脚踩莲花!我吓得大叫:“你们已经死了,别过来,别找我!”
我本能的伸出手,在我自己的额头上摸了一把,赶紧看了看,手上很干净,并没有字迹。
忽然,一阵风吹过,天旋地转,飞沙走石。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夜色的黑暗中,我正看到茶壶浑身燃起大火,在地上打滚的痛苦样子,在另一边,铁匠的头,立在一块石头上,低声的呻吟着,脸上的表情极为痛苦,那具无头的尸体,正在努力的爬过去。
我的视线里并没有朱老二和狗皮和尚的身影,地面上只有一大滩血水,还在冒着泡,就好像是烧开的沸水。
听着茶壶的惨叫声,我有些不忍,刚想过去帮他把火扑灭,突然,鬼马车里的那口纯白色棺材飘了出来,无声无息的立在地上,那根铁链就像一根柳树的枝条,在风中摇来摇去。
我吓得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地盯着这口棺材,突然棺材的盖板,打开了一条缝,浓郁的黑色雾气从里面涌了出来,伴随着雾气的,还有一串阴冷的笑声。
我把手伸进口袋里,习惯性的去掏黄符,可是,我掏出来的却是一大堆冥币,每一张上面都画着棺材里那具女尸的脸,诡异邪魅,那一双扭曲的眼睛,正充满嘲讽的盯着我。
我大叫一声,把手里的冥币扔在地上,转身就跑。
阴森森的冷笑声不断的在四周回荡着,我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一边跑一边大叫。
突然,我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身后的阴风越来越冷,我来不及回头看,刚想爬起来,却看到在我面前,有一个圆滚滚,黑乎乎的东西正在轻轻的跳动。
我伸手去抓,触感很奇怪,毛茸茸的,软绵绵的,就像是抓到了一只小兔子。
我把这个东西拿到面前,一看之下,顿时,我的脑子里炸开了无数道惊雷。
一只黑色毛皮的没有嘴唇的猫头,正躺在我的手里,一双闪着绿光的大眼睛看着我,还一眨一眨的。
我认出来了,这是三年前被我用揪子抓下来的猫头。
绿色的猫眼睛,闪着鬼火一般的光亮,看得我浑身发冷,我刚想把它扔出去,突然,猫头的嘴巴张开,口腔里枝桠交错的獠牙露了出来,在它的嘴里,喉咙处,竟然有一张人脸。
我不敢置信的大叫,那竟然是朱老二的脸。
朱老二看着我,声音空洞的说道:“和你没关系,和你没关系,哈哈哈哈......”
我吓得手一软,猫头滚落在地上,突然,它又变成了小结巴的头,正七窍流血的看着我。
我的脑袋一沉,忽然惊醒了过来,冷汗已经将我全身的衣服浸湿了,夜风一吹,冷得我浑身发抖。
我左右看了看,确认了自己还在铺子里,这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客厅里只有我一个人,吃剩的粥已经被小结巴撤走了,我的身上还盖着一件衣服,应该是小结巴的照顾。
我欣慰的点了点头,想不到这小子还挺细心,有几分好心肠。
我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和脖子,喝了一口茶,突然听到院子里有打斗和叫喊的声音。
“年轻人就是有活力!”我老气横秋的感慨一声,走出了客厅。
我还没到院子里,就听见小结巴那尖刺的嗓音:“小......小李子,嘴嘴今天教......教你个乖,对你这种,脑......脑子落在娘胎里的人来说,打......打架只是一种体育运动,对......对我来说,那......那是要动脑子的。”
我听完就一皱眉,心想:不好,这个莽撞的小子,是不是趁着李副官受伤,把人家打伤了?李副官人家是军人,手底下管着好多军兵呢,一个弄不好,可能我俩连小命儿都得丢了。
听得小结巴得意的声音,我紧走了两步,来到院子里,眼前的一切真是让我目瞪口呆。
我原本以为,小结巴会把李副官打得落花流水,再百般折辱,以他这小子的心性,绝对能干出这种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的龌龊事情。
结果,事实和我想象的大相径庭,李副官一只手将小结巴按在花台上,另一只手正反复的揉搓着大腿根部。
我注意到,在李副官揉搓的部位,裤子已经破了,里面有一道清晰的齿痕,不用想也知道,小结巴一定是打不过人家,就开始耍无赖,在李副官大腿上来了一口,果然,小结巴最厉害的武器,还是那张嘴。
小结巴被按住穴位,动弹不了,一张榴莲一样的破嘴,倒是没闲着,机关枪似的念叨个没完。
被人按住了,还能如此理直气壮说教个没完没了,这世上除了他,恐怕没有第二个人有这么厚的脸皮了。
李副官见我目瞪口呆的站在门口,脸上有些挂不住,赶紧松开了小结巴。
小结巴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把一只手背在身后,摆出一副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样子,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李副官的肩膀。
“小......小李子,你家祖传的这......这招擒龙手还不错,以后出去要饭不......不用担心被狗咬了。”
小结巴整理了一下发型,夸张的咳嗽一声道:“咳咳,你......你这一身花拳绣腿,骗几个徒......徒弟绰绰有余了,过......过个百八十年的,你也是一代松......松狮!”
李副官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我可不敢当,你说什么?一代......松狮?真是文盲,那叫一代宗师!”
小结巴嬉皮笑脸的来到我身边:“老......老板,您醒了,梦......梦到什么儿童不宜的画......画面啦?叫的像杀......杀猪似的。”
我瞪了小结巴一眼:“梦到你被炖粉条了,有力气废话不如赶紧去收拾东西,一会还要去朱老二家呢。”
说完,我叹了口气,心里面暗暗打鼓:希望今天晚上能够平平安安的,这两天我遇到的奇怪事情,比前三年加一起都多,一说到出门干活,我还真有点儿打怵。
李副官先我们一步离开了,说是要去回禀黄总督,之后,会带着一队兵去朱老二家与我们会合。
、我以为他这就是客气一下,笑着点点头,也没当回事。
我和小结巴收拾了一下东西,起身赶奔朱府。
朱府非常好找,放眼整个阑城,装修最浮夸,最奢华,最败家,最土气的,就是了。
朱府的门面,用的是广亮大门。
这种设计,在清朝的时候,都是一些王子王孙,皇亲贝勒才用的,讲究的是排场。
大门的前后,各有半间房子的空间,最让我好笑的是,在朱老二家的红漆大门上,居然还有门钉。
门钉,据说是从墨子提出的“涿弋”,演变来的。
在我国古代,门钉是非常有讲究的,民间也称其为“浮沤钉”。
清朝的时候,礼教制度非常严格,对门钉有极其详细和严谨的规定。
皇宫的门钉,是九路对九路。
因为九乃阳数之极,古人讲究,天圆地方,而九九成方,乃是地之极也,寓意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滨,莫非王臣。
亲王家的门钉,是七路对九路。
公侯家的门钉,是七路对七路。
大臣、官员家的门钉,是五路对五路。
朱老二家门上的,二十九路转三十六路,再远一点儿,都快顺着阑城的城门出去了,而且他家的门钉大小不一,什么颜色都有,离远了瞧,还以为是打铁的铺子。
当然了,清政府垮台以后,这种礼教制度,也不是很严格了,否则的话,朱老二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朱老二家门前,一百米见方的空地上,顺着大门两边,每隔十米就立着一根汉白玉石柱,石柱与石柱之间用铁链连在一起,柱子上面镶嵌着石灯笼,里面点着蛟龙油长明灯。
我和小结巴对视了一眼,小结巴就咂了咂嘴:“我......我靠,这是他娘的住......住宅呀,还是墓里的冥......冥道啊,这......这两边是什么呀,还点......点着一排灵灯?您给算......算的风水?”
我笑了笑道:“我可没有那么大本事,也许朱老二准备死了就葬在自己家里,省得去找墓穴了,所以把家修成墓的样子。”
“也......也是,以后家里落......落魄,没......没有荤腥了,把朱老二刨......刨出来,在锅里蹭一蹭就......就够吃了。”
我们一边嘲笑,一边向前走,突然,我就感觉,脚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震荡......
————————————
起点中文网独家首发,杨家七叔感谢您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