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宿营的时候,李无解被高仙芝的侍卫叫去了,一旁刚刚回来不久的冷秋瞧着李无解临走时那别有深意的一眼,似乎觉得自己又多事了,不敢瞧李无解的眼睛,赶紧低下了头埋在了双膝间。
却是爱多嘴的冷秋在李嗣业面前又多嘴了一句,将本来还暗自奇怪今天行军时何以全军会显露出那般铿锵气势的原因揭露给了李嗣业。自然,这件事情最后被高仙芝知道了。
然而,谁又知道,冷秋却是打心眼里希望李无解能够在军中成就一番事业,所以才不遗余力地向李嗣业汇报李无解哪怕一丁点的事,想的就是让李无解能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至于原因,其实,哪个少女不希望自己的意中人是一个卓越之辈呢?
高仙芝正在斟酌着如何撰写捷报的事情,倒是内容并不难撰写,只是对其中一些人立功请赏的事情应该如何报,报到什么程度,高仙芝一直久久不能定调。而李无解,无疑也是一些人之一。
“这李无解倒是一个偏才,本事也不小,只是……”只是什么,高仙芝其实心知肚明。因为有些人之间,即使此前毫不相识,但第一眼就可能会留下不喜欢的印象。
更何况,后来,还多出来冷秋这样一个人来,成为高仙芝和李无解之间的碍绊,当然,完全是高仙芝小肚鸡肠了些,自上次冷秋第一次来汇报消息被高仙芝见到真容,就成了高仙芝念念不忘的人,而李无解,却给高仙芝横插了一脚的感觉。所以,每每想到李无解,高仙芝整个人就不好了。
按理说,攻克连云堡,攻破孽多城,活捉小勃律国国王和王后,这都是这次唐军西征中最大的功劳。这样的功劳,超过了前几任安西节度使,高仙芝相信,此次回师后,自己必将取代夫蒙灵察而升任安西四镇节度使的职位,自己麾下的一批人,至少人人都将官升一阶。
但高仙芝却不想给李无解升官的机会,然而此次胜利处处又都绕不开这个李无解,这才是令高仙芝此刻愁肠百结难下决断的事情。
……
李无解到达了高仙芝的帐前,侍卫通报一声便走了进去。
“李无解见过节度使大人!”李无解进了营帐,看着桌后正有些神色复杂的高仙芝,内心里倒是感叹了一句:“原来这人是个棒子!我说怎么第一次见就觉得长得太柔了点儿!”
“知道叫你来是因为什么吗?”高仙芝摸着唇边的胡须,直接问道。
“属下不知,还请大人明示!”虽然这么说着,但李无解内心也猜了个大概。
“嗯,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高仙芝不想看到李无解那种立功了的得意脸色,所以刻意将话说的轻描淡写,语气也显得冷淡而疏远,“就是我在和李嗣业闲聊时,听他说起,今日行军时之所以全军行军整齐而统一,是因为你哼唱的一种歌调的缘故,刚刚忙完军务,闲来无事,所以特招你来询问一番!”
李无解听了,内心无奈一叹:“果然如此!”
李无解不想因为此事给自己徒增许多麻烦,听了高仙芝的询问,装作不值一提地说道:“大人,那只是属下一时兴起,胡乱哼出的调儿,也不知道怎么就会影响到其他人。说来还真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只是自己瞎哼的,却不曾想惊动了大人,属下惭愧!”说完了,低着头不看高仙芝,还真似一副惭愧模样。
听了李无解的一番话说完,高仙芝只觉得牙酸不已,以为是李无解敝帚自珍一般卖弄,内心里更加不屑起来,只想着李无解能离自己越远越好,好叫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离自己越远越好?”高仙芝想到此处,不觉灵机一动,“回师后派何不他随人押解俘虏进京城,不只不用再在自己眼皮底下看着烦,可以让远离了清秋姑娘……”
高仙芝只觉得这样派遣李无解真是一箭双雕的好事情,不觉开心起来,看着李无解也不再那么烦了。
李无解本来在回答了之后等着高仙芝最好看不起自己,然后放自己回去,结果久久却不见高仙芝吱声,偷偷抬眼一看,却见高仙芝表情变幻不定,似不屑,似无奈,似开心,似斟酌,只觉得自家这位大人不去唱戏,简直亏了。
“来了!”李无解正瞧着,发现高仙芝嘴角噙着笑意要抬眼的模样,知道高仙芝有话要说,赶紧低下了头去。
“无解哪!”
高仙芝笑盈盈地叫了一句,却惊得李无解抬起了头,真的就无解地望着眼前和刚进来时态度迥然有别的节度使大人。
“无解啊!”高仙芝瞧着李无解受宠若惊的模样,复叫了一声。
“是,大人!”李无解赶紧回声。
“你也不必太过谦虚了,今天你所做的事情,可不只是瞎哼!你刚入军中,可能不知道一支军队最需要的,就是无敌的气势!而这种气势,如果深入每个士兵的灵魂,则可以锻造军魂!”
李无解心道,这还用你说,我们的人民军队要是没有这种军魂,怎么能成为一支钢铁军队,不过瞧着高仙芝边说边看自己,一副你不懂不怕,有我教你的高姿态,李无解还是装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而拥有军魂的士兵,则可以所向披靡,势如破竹。如果,我们能拥有这样一支部队,则还愁小勃律这样的小国侵扰?何愁吐蕃袭边?”高仙芝抬起头,握拳在胸前,说得壮怀激烈。
李无解听了,心胸也不觉开阔起来,不过思量的却是:“既然决定了博一世的权力富贵,不也需要一支铁军吗?”
“所以,”高仙芝双目炯炯地瞧着李无解,“我这次一定会将此次西征中你的功劳一一禀明圣上!只有到了京城,你才有会更大的机会做事!”
一听有机会去长安,李无解不觉怦然心动,根据前世的记忆,李无解知道,此时的京城正是风云际会的时间,各类人才齐聚,已经在为几年以后的安史之乱埋下伏笔。而如今自己来到了这个时代,要站上权力的巅峰,怎么能远离了政治中心呢?
“多谢大人!”李无解不觉对高仙芝也礼貌起来。
“哈哈,不客气!要是无解你将来到了京城,一旦飞黄腾达了,千万不要忘了我今日慧眼识才才好啊!”高仙芝别有深意地说着,瞧了李无解一眼。
“不敢!即使无解将来真的能够在朝堂站得住一脚半足,定然牢记是节度使大人的大公无私,才会有无解的成功。大人的提携之恩,无解没齿难忘!”
“好,好,好!”高仙芝看李无解说得认真,高兴地连叫三声好,拍了拍李无解的肩膀,“那你且回去,静候消息便是!”却是终于解决了李无解的问题,高仙芝对如何写捷报的事情不再为难,想尽快召唤书笔吏确定,明日便派人送往京城。
……
伍平义正在给其他的士兵讲当日和李无解以及冷秋三人乔装入孽多城,被王宫卫士押走后的经历。
“那一刻,我吓得腿都发颤了,但还是装作镇定的样子,想着走一步是一步,好回去和无解商量出个对策来!”
“然后呢?”旁边的一个士兵问道。
“然后我们刚坐定,无解就被王后派来的人叫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只是自无解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把我担惊受怕的呀!”伍平义说着,还不忘拍拍胸口。
“为什么王后要叫走无解啊?”还是刚才的那名士兵问了一句。
“我怎么会知道,这得问无解了!”伍平义对老打断自己讲故事的这个士兵很是生气,忍不住瞪了一眼。
“这有啥想不到的,”听讲的另一名士兵听了,贼笑起来,朝着周围的人讲道:“你想啊,国王不行,王后年轻,长年累月,忍不住寂寞,结果见无解长得眉清目秀,然后找他去那个啥……”说着,比画出两只手,一手大拇指和食指做环状,另一只手的食指伸出,在那个换状手指里捅了捅,还挤眉弄眼地朝着周围人展示起来。
“哈哈!”周围的士兵一听,哈哈嬉笑起来。
伍平义一听,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也不无可能,也哂笑起来,只是当另一名士兵突然指着伍平义来了一句:“肯定是这样了,就伍大哥和无解两个人,只叫了无解去,为什么不叫伍大哥,不明摆着的事情嘛!你想啊,就伍大哥这副模样,哪个女人见了不躲着,更何况人家是王后呢!”
这话一讲,周围的士兵都轰然大笑起来。
而只有一旁待着的冷秋则脸色铁青,恨恨地瞪了一眼伍平义,起身就朝外走去。
……
李无解正在回营的路上,一路走来,除了想着高仙芝许下的光辉未来和自己的一番打算,再就是想着,回去了无论如何也得找冷秋说一说,不能每件事情都汇报上去,不然一旦将来自己一不小心说了反动的话,被冷秋说了上去,那不得脑袋搬家?
到了离营不远的地方,正收起了心思,就看见冷秋从营门口出来,低着头,急匆匆地朝着整个营地外边走去。李无解瞧了,不觉生疑,也不回营了,转了方向跟了上去。
冷秋终于停了下来,李无解回头一瞧,还在离营地不远的地方,也就放下心来。李无解正要上前唤一声,突然听到冷气哼出一句“李无解,你个没良心的”,走了没几步的李无解听了这番话,不觉愕然顿住。
冷秋正气呼呼地踩着地上的一摊野草,边踩边骂:“死无解,死无解,踩死你个没良心的!”
李无解听了,不觉头大,纳闷自己怎么就成了没良心的了。
“哼,你个笨蛋,人家对你那么好,你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居然去勾搭王后,你个色胆包天的坏蛋!踩死你,踩死你……”
李无解一听这话,脑袋轰然一声响,只觉得冷汗涟涟:“她怎么知道我和王后的事的?”正想着,突然听见前面的冷秋啊的惊叫一声,接着摔倒在地,来不及细想,李无解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