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李朗将,在下添为度支员外郎,平日里就是掌管宫中钱物登记之类的事务。所以……”杨钊将头靠近李无解,“有时候少登记一两件也不会有什么大碍!”说着,朝李无解挤挤眼,一副你懂的表情。
“啊……那将来……将来要是一旦被至尊知道了,不会……”李无解吃惊地望着杨钊。
“没事!”杨钊自信地摇摇头,撇撇嘴,竟生出一副睥睨的姿态,“李朗将,你可知后宫之中,如今最得咱们这位至尊恩宠的是谁吗?”
“这个我知道,必然是那位有着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容的杨贵妃了!”
“哦!”杨钊眼前一亮,“李朗将可是见过这位贵妃?”
“这倒没有!”李无解摇头,“只是听闻这位贵妃容貌赛过西施,不让貂蝉,胜于王昭君,有倾国倾城之姿,乃赫赫有名的四大美人之一……”
李无解正说着,突然感觉到似乎隐隐有些不对,赶紧收了声,转了调儿:“啊,那个,贵妃姓杨,大人也姓杨,不知道大人和贵妃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当朝贵妃正是舍妹!”杨钊说着,举手抱拳,以示敬重。
“啊?”李无解惊得叫了一声。李无解记得,历史上杨贵妃的确有一个兄长在宫里,而且据说还是个大奸臣,不过貌似是叫杨国忠的。只是这眼前之人,又是谁呢?难道是杨国忠?
“哈哈!”杨钊朗笑一声,“李朗将不必惊讶,舍妹是舍妹,我是我!”不过从那洋洋得意的表情来看,似乎是很享受别人的惊讶。
“哎,不知道大人乃是堂堂国舅,失敬失敬!”李无解赶紧弓腰施礼。
“哎哟,李朗将严重啦!”杨钊口上说着,却并没有阻拦,直直受了李无解的一大礼。
……
最终,在杨钊的提点下,李无解选了一个镶金玉制如意,杨钊自己则挑了一对鸳鸯莲瓣纹金碗。二人出得府库,值守的小黄门弯腰相送,并不曾察看二人手中所持之物,这般情景,叫李无解对杨钊此人又高看一阶。
一路上,无论是守宫门的卫士,还是路上遇到的宫人,甚至一些官员,都对杨钊客气不已。李无解瞧了,心思起疑:“难道这杨钊就是历史上的杨国忠?如果不是,那就说不过去了啊!貌似历史上,杨玉环的哥哥里头,就数杨国忠权倾朝野,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一路闲聊,二人经过高深幽长的皇城宫墙,最后出现在了丹凤门。
李无解没有注意到,就在出了丹凤门后,远处地一道身影突然热切起来,只是跑了几步又突然收住了脚步。
来人正是冷清秋,当远远地看到了李无解出现,内心一激动就要上去时,突然发现了李无解正低头跟一个官员说话,心道自己上去有些冒失,于是犹豫起来。只是一犹豫,李无解和杨钊已经坐了马车,驾车离去了。
……
长安城,众朝臣回了家之后,殷实富足之家如李林甫、陈希烈等重臣,直接吩咐一声,管家便选好了礼物,装在锦盒之中,派一小厮抱着,跟在主人身后,径直坐了马车就往高力士的将军府赶去;而一些官阶不大、家境还行的官儿,则着实费了一番力气,在那不大的一堆礼物里,挑挑拣拣,好的舍不得,舍得的不好,来来回回,一咬牙,便抱了最好的一件,装进锦盒中便出门了。而那些家里没多少存货的,只得拿了钱去外边购买,自然,到达时也就晚了些。
骠骑将军府,管家高福安已经在门口摆开了阵仗,客人一来,接过礼帖,便高喝一声,一旁的一个小厮赶紧记下来,而礼物,则顺势递给身后的小厮,由小厮抱到了一旁。
看到这里,李无解才明白了,为何杨钊要专门去写个帖子。
本来,二人拿了礼物出来,出了宫,拐了几个街,被杨钊领进了一家店铺,李无解一瞧里头琳琅满目的礼品,还以为是杨钊又要买东西,却不曾想只是将二人携带的礼品寻了个适当的礼盒包装了下,再写了个礼帖。
“御史大夫韦陟,上等锦绸一匹!”
管福安高喝一声,便微笑着施礼:“韦大人,请!”
韦陟点点头,背着手就走了进去。
管家瞧着韦陟这般做派,不觉撇嘴。
这一幕,被其后而来的杨钊和李无解瞧在了眼里。而且,李无解也清晰地听到,杨钊在一旁嘀咕了一句:“这韦陟可真是够吝啬的!”李无解瞧时,杨钊也是满脸讥诮。
“杨大人!”远远的,高福安就跟杨钊施礼。
“高管家!”杨钊也行礼,说着,便将腋下夹着的锦盒递了过去。
“您来就可以了,怎么还能叫您带礼物呢!”高福安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揭开了锦盒上的帖子:度支员外郎杨钊,鸳鸯莲瓣纹金碗一对。
说着,朝着杨钊抱拳施礼:“杨大人快请进,我们家老爷可是在正堂备好了酒菜,就等着您几位了!”
“不急!”杨钊摇摇头,“把这位小兄弟的一并登记了,我们一起进去!”
“哦!”高福安奇怪地望了一眼,不过很快掩去了神色,将李无解递来的锦盒接过,再转给一旁的小厮,才揭开了礼帖:“亲勋翊卫羽林郎将李无解,镶金玉如意一枚!”喝完了,恍然施礼:“哎哟,您就是至尊今日殿上新封的亲勋翊卫羽林郎将啊,我家老爷可是说过了,您来了就行了,这礼老奴可不敢收啊!”
李无解赶紧回敬:“高管家言重了,李无解初登贵门,怎么着也不能空手而来是不是!”
高福安不安道:“可是我家老爷特意吩咐过了,不能收李朗将的礼物,这叫我……”说着,转身就要拿回李无解的贺礼。
一旁的杨钊看了,赶紧帮腔道:“高管家大可放心,我们同时一道来给高公公贺喜,既然是贺喜,就不能没有贺礼不是!进去了我自会跟高公公说一声的,你就放心吧!”
“哎,那好吧,那麻烦杨大人了!”说着,弯着腰,伸手示意,“杨大人、李郎将,请!”
……
李无解随着杨钊进入高府,其热烈气氛丝毫不让府外。满满地不同品秩的官员都在相互寒暄,院中正摆开了一张张桌子,奴仆穿梭其中,不停地布菜,但主人还未出现,大家都没有动筷,只是与一旁熟识的人闲聊着,或者看到某个上级进来,赶紧起身打声招呼。
这般情景,着实令李无解震撼了一把。李无解本来以为自己二人排队都排到了众人前,来的也算早的了,结果进了院中一瞧,院子里已经有很多人捷足先登了。
其实李无解不知道,这高力士自幼年入宫,曾备受女皇武则天赏识,曾协助唐玄宗平定过韦皇后和太平公主之乱,深得玄宗宠信。而且,虽然圣眷极浓,但却善于随时势俯仰,与人为善,所以人缘极好。而且,只要是高力士看上的人,在至尊面前一提,往往都会得到重用,久而久之,很多大臣都对高力士礼敬有加。
李无解走了几步,便叫住了杨钊,恭敬道:“杨大人,我看我就在这附近找个位子坐下就可以了。此次还要多谢杨大人的照顾,无解感激不尽!”
“啊,也好!”杨钊一瞧,再往前去都是品秩较高的官员了,再上去的确不太合适。不过瞧着方寸这般行为,杨钊心思不觉一动,心道这李无解倒也是心思细腻之辈,想来今日朝堂之上只是一时紧张所以才失了分寸吧。原来,这杨钊就是在朝堂之上是提醒李无解止步的人。当时李无解已经过了一人,再往上就直觉越过最前面的朝臣了,刚好杨钊在一旁看得真切,所以低声提醒了一声。
……
宴席很久之后才开始。李无解坐在了几近院末位置的一张桌子旁,正安安静静地听着周围几人纵谈,不时地拿起筷子夹几口菜,却是不好意思多动筷子。其实,在座的其他人也都是如此,吃并不是主要的,借着此次机会在高力士面前留个印象,再能够认识几个同僚,或和比自己高阶的官员搭上关系,才是很多人的目的。
正堂里,几扇门扉全都打开了,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里间之内,坐着的是李林甫、杨钊、陈希烈、高力士等重臣,夫蒙灵察也在其中,此刻夫蒙灵察正再给一个风度翩翩约莫三十岁年纪的锦衣人敬酒。
“此人是谁?”李无解有些疑惑。却是暗暗观察一切的李无解注意到,李林甫几人都曾主动给此人敬酒,所以不仅怀疑起此人的身份来。
院子里,谈笑之声浓些,大家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有的低头接耳,有的相互逗笑取乐。李无解认识的人不多,跟几个人寒暄了几句,便无话可说了,所以也就沉默了下来,因而显得有些另类。
当然,除了李无解,还有另一个人也显得比较另类,便是先李无解一步进入的御史大夫韦陟。他倒是放浪形骸,完全不在意与其他人寒暄谈笑,只管瞧着眼前的菜夹着吃,间或倒一杯酒,一口就饮掉。
不知何时,吵闹的院子突然安静了下来,李无解一瞧,只见高力士站在了堂屋檐下,举着一杯酒:“诸位同僚!”看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院中安静下来,这才又接着道,“诸位同僚,高某蒙至尊厚宠,今日荣升骠骑将军,还劳烦在座诸位前来道贺,高某感激不尽!今日略备薄酒,高某敬诸位一杯,感谢诸位!”
众人纷纷起身举杯。
“贺喜公公!”
“恭喜公公荣升!”
……
高力士微微一笑,举高杯子:“诸位,请!”说完,便举杯就唇,一口饮了下去。
霎时间,院落里一片之声。
李无解端着酒杯,和周围的几人做了请酒的姿势,便仰起头,一饮而尽。只是喝完后刚低头,就发现高力士竟然下了台阶,朝着自己方向走来。
“诸位,今日殿上至尊新封了一人,便是亲勋翊卫羽林郎将李无解是也!”说着,拉起了李无解的手,“或许大家不知道,李朗将此前在安西都护高仙芝麾下时,在征伐小勃律的西征之役中,功劳颇丰!李郎将,来,见过在场的诸位同僚!”说着,拉着李无解介绍起一些重要的人物来。
在场的众人一看这幅场景,神色各异,或羡慕,或嫉妒,或恍然,或眼珠乱转。但却都是一个心思:此人既然为高公公看重的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一边想着,不由得看向了站在高力士身后的李林甫、杨钊等人,这几人,可都是因为高力士的举荐和支持,才达到了今日地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