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高仙芝回京,不只长安城火了一把,就连朝堂也热火朝天起来。当然,朝堂之上的热火朝天有点针锋相对的火药味儿如果这些人知道火药是什么味儿的话。
高仙芝一回来,就在殿前细数石国国王不臣的罪状,而且,每一条还说得有板有眼,最后请求李隆基治石国国王死罪。至于为什么高仙芝下这么狠的心思,老要治石国国王的死罪,虽然不无掩盖自己贪婪的一面,但更多的,却是在看到了冷清秋之后,突然又想到了一层,如果那什么李无解的师姐真的对李无解来说是很重要的人的话,李无解自然会因此迁怒于他,从而与他针锋相对。既如此,就坐实了他们的罪名,让至尊杀了这些人。那时候,李无解虽然迁怒自己,但自己绝对有所依仗不是?
李隆基几日里听多了关于高仙芝灭掉石国的种种版本,自然心思就没那么坚决了。当然,另外就是还有朝廷一众大臣,特别是杨国忠出面反驳高仙芝。一者,堂堂大唐天子,礼仪之邦的君主,对于属国国王,从来都是以宽厚仁义之礼相待,就如前番苏失利之国王,当初背叛了大唐,结果至尊都没有治其罪,而且还封赏了一番后放其回归。
“哦,对了,当初放苏失利之国王回去,可是高将军您给至尊上的奏表呢!”杨国忠突然又加了一句。
“这”高仙芝突然有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当初他之所以接受封常的清建议放苏失利之回去,只是不想让小勃律再生乱,然后影响自己征伐石国的行动而已,可如今,这却成了别人倒打一耙的把柄。
“再说了,如今石国国王私通突骑施的罪证就只有高将军的片面之词,这如何就能让至尊将堂堂一藩国国主治罪,遑论杀掉了!”
“还有!如今高将军刚刚到达京城,可能还不知道如今坊间传闻颇多,说什么高将军贪图石国的财富,所以才”
“怎么可能!”高仙芝大呼一声,朝着李隆基施礼恭敬道:“请陛下明察,仙芝绝对不是贪图石国财富才攻打石国的,而且,就是石国的财富,仙芝悉数都运抵了京城!”
“高将军何必着急!”杨国忠淡淡地一笑,“我只是说有传言,又不是说您真的贪图石国财富。更何况,传言还说,是陛下”杨国忠说着,朝着高高在上的李隆基施礼,以示以李隆基为例的歉意,“说是陛下看中了石国的一个什么五色玉佛,所以才密令你灭的石国呢!”
“唔!”李隆基听了哈哈一笑,“的确,这种传言都传到朕的耳朵里了!”
“哦!”高仙芝这才放心下来,“市井之言的确就喜欢空穴乱吹,臣之所以攻打石国,本就是那石国国主有不臣之心,哪里是陛下您看中了他们子虚乌有的五色玉佛!”
“不过”杨国忠看着神色放松下来的高仙芝,拉长了音,满脸的意味深长,“也有传言说,高将军动辄将他国灭亡的事情,已经搞得西域之地各国国主人心惶惶,都纷纷派人前往大食,寻求庇护呢?”
一句话,说的整个朝堂瞬间安静下来,除了一脸玩味之色的杨国忠,一脸震惊的高仙芝,还有一脸肃色的李隆基,其他的朝臣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手中的笏板,端是一本正经。
“右相既然知道是传言,自然也是当不得真的不是!”高仙芝这般说着,却偷偷地看向了龙椅上的李隆基。
杨国忠不再看高仙芝,而是朝着龙椅上的李隆基施礼道:“陛下,自古有言: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如今只是高将军攻破了石国,市井就生出这么多的风言风语来,如果再按照高将军的建议处死石国国王等人,必然更会让这些毫无根据的市井传言变得确凿,人们到那时,只会相信风言,其他的藩属王国,也都会对我大唐敬而远之,所以,臣以为,这人,杀不得!而且,如果陛下能够再以对待苏失利之国王的圣人心思,宽恕石国国王那俱车鼻施的罪过,让其在我大唐待上一两年后,再封赏一番放其回国。此等圣德,必然会让四方属国心悦诚服!”
“唔!”李隆基不由得点了点头。
“陛下!”高仙芝突然急急叫了一声。
“高爱卿还有何话要说?”
“禀陛下,如今如今即使不治石国国王死罪,却也无法将其放还回国了!”高仙芝低着头,无奈地禀报道。
“这却是为何?回头朕大肆封赏一番,再将其财富悉数送还,甚至朕都可以多给一些,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成?”李隆基以为高仙芝担心的是石国国王会与他死磕,从而赖在京城。
“臣不是这个意思!”高仙芝苦涩一笑,深吸一口气后,直接干脆地说道,“是臣已将石国国都以及沿路的百信悉数掠来,已经安置在了安西。如今,石国国都失别里已是一座空城!”
“大胆!”李隆基闻言大怒,“是谁给你的胆子如此做!”
“陛下!”高仙芝高叫一声,“臣这也是不得已之举,一切都是为了我大唐啊!”
“嗯?”李隆基见高仙芝言辞恳切,不禁疑惑一声。
“难道他果真有什么说法不成?”杨国忠也不禁怀疑起来,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陛下,臣受您的委命,为大唐戍守安西多年,对西域之事最是熟悉。不瞒陛下,如今随着我大唐与吐蕃对抗增多,对于西边的大食国防范力量不足,导致大食国的野心膨胀,正在不断东进,蚕食原本属于我大唐统辖之地,而且这石国,最是与大食国接近,其民众如今很多都信了大食国的信仰。所以,不得已,臣只能先发制人,一举将其灭国,然后掳掠了其国民,从而不给大食壮大施礼的力量!”
高仙芝一口气说完,便安静地垂手而立,心道:如此说了,关乎至尊的江山社稷,看你杨国忠还如何为那石国国王等求情话。
不过,龙椅上的李隆基听了这番话后,的确震动颇大。只见李隆基神色严肃,久久不语。
良久之后,一声叹息后,李隆基涩声道:“我大唐在西域,已经如此疲弱了吗?”
“臣不敢欺瞒陛下!我大唐在西域的影响力,较之早先,已经弱了许多!”高仙芝说完,赶紧又补充了一句,“所以,臣才极力提议陛下惩治石国国王,以儆效尤!”如今,他可是学乖了,不敢说治其死罪了。
“好了,朕有些乏了,今日的朝议就到这里吧!”李隆基心烦意乱起来,直接停止了朝议,“唔至于石国国王那些人,先关押着,但也不能失了我大唐的礼数风度,切不可以囚犯对待!其他的,等朕想好了再说!”说着,李隆基站起身来,走了几步,突然朝着底下道,“右丞和左丞随朕来!”说完,就直接摆驾往后宫去了。
后宫之内,李隆基坐定后,指示了一下,宫人立即搬来了两张锦墩。
“坐吧!”
“谢陛下!”杨国忠与张垍施礼后,半个屁股就着锦墩,坐了下来,然后齐齐望向李隆基。只见李隆基正皱眉沉思。
沉思片刻,李隆基抬头看向二人,“你们以为,仙芝所言,有几分可信?”
两人一听李隆基这般问题,都不禁沉思起来。
“陛下!”杨国忠率先开口,因为此刻他的身份除了右相之外,还兼职着兵部尚书的职位。
“据臣所知,自从与吐蕃长久对抗以来,我大唐对西域的经营,的确出现了一些困境,而且确实也有一些属国不堪大食的压力而倒向了大食!”
“嗯!”李隆基边听边点头,不过眉头依然紧皱。
“不过!”杨国忠话题一转,“要说这石国国王生了不臣之心,这个臣倒是有些怀疑,因为据臣所知,这个石国的王太子,此前还曾要来朝觐陛下的,不过后来,却中途回转了,啊”杨国忠突然醒悟一般,“如果说来,既然要来朝觐陛下,却中途回转,这般不尊陛下的举动,倒也算得上是无藩臣之礼了!”说完,定定地望着李隆基。
“嗯?”李隆基有些疑惑,“中途回归,也不见得就是不尊重朕,说不定也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呢!”
“哦!”杨国忠点点头,“陛下圣体仁心,宽大为怀,既然不与其见怪,那倒也不算什么了!”
“嗯!”李隆基点点头,脸上露出了笑意,不过却好奇道:“这些消息,爱卿却是从哪里听来的!”
“禀陛下,臣是从右护军中尉李无解那里听来的!”杨国忠笑说道,“说起来,这石国王太子放弃了朝觐突然回国,却是与李中尉有关!”
“嗯?”李隆基目光一闪。
杨国忠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继续道:“上次李中尉经略安西回来后,曾与臣问起,说在龟兹时,曾碰到了一个叫远恩的石国王太子,因为看中了他的师姐,结果屁颠颠地跟着李无解一路到了碎叶,然后死缠难磨,应是打动了这位女子的芳心,后来在李中尉回转时,那石国王太子就带着这位女子回了石国,却是去成亲了!”
“哦?”李隆基脸上复又露出笑意,捋须赞叹道,“这位石国王太子倒是一个情种啊!”
“是!”杨国忠也跟着笑了一声,“说起来,李中尉对这个石国王太子倒是颇多赞同,他还说,这个石国王太子说着一口流利的大唐话,还会赋诗作词,对我大唐仰慕不已,要不是看这点,他还不会同意将他师姐嫁给那什么王太子呢!”
“哈哈!”李隆基宽怀一笑,“倒是也曾听说李无解乃是孤儿出身,他这位师姐,想必也是孤儿了吧?”
“正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感情极为深厚,当时若不是急着向陛下复命,李中尉怕是也会去参加他们的婚礼的!”杨国忠说完,忍不住摇头叹息道,“只是,听说就在这位女子和石国王太子成婚的当日,高将军突然带兵攻破了石国国都,然后俘虏了王宫一众人。臣还听说,昨日押解俘虏进城时,这位女子身上,还穿着红嫁衣呢!”
“嗯?”李隆基目光一闪,望着杨国忠。
“禀陛下,右相所言倒是不假,昨日臣刚出皇宫时,也的确看到了所押的一众俘虏忠,的确有一个一身红色嫁衣的汉家女子在其中!”一旁久不说话的张垍突然插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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