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哥舒翰面对突然出现的一家人长吁短叹,神色复杂,那边,自树林之内突然出现了一个络腮胡的胡人,而这个人,正是消失了许久突然不见的安庆绪。
安庆绪看着哥舒翰一家人团圆的模样,不觉长叹一声。
“怎么,安公子想起家人了?”李无解突然出现在安庆绪身旁问了一句,然而目光却不看安庆绪,而是看着哥舒翰一家人。
安庆绪头不回头,也不作答,不过两腮不觉抽了抽,继而显露出苦涩的神情来。
李无解突然转过头,看着一身如常人无异,完全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的安庆绪,微笑着说道:“其实,安公子完全有机会逃走的,可安公子还是留了下来!”
安庆绪听了这话,不由得心生诽谤:“要不是你的人抓走了我的妻儿,我早就想办法逃了!”不过,也只是内心里诽谤下罢了,开口却是:“李大人说笑了!”
“不,我没有说笑!”李无解突然摇摇头,直直地盯着安庆绪道:“安公子现在就可以离开!”
“嗯?”安庆绪看着一脸严肃的李无解,不觉疑惑。不过,安庆绪也不是笨人,很快就明白了李无解的用意,“李大人这是,要将庆绪作为鹰犬了,利用起来了?”
“也算是吧!”李无解哼然一笑,“只不过,安公子完全可以像令尊一样,置自己的亲骨肉于不顾的!”
听了这话,安庆绪平静的脸上不觉露出了愤恨之色,胸口也凸了起来,显然内心里憋着一口气。当日安禄山为了让李隆基放心,让他继续待在京城之中,本来说在造反之前会提前告知他,让他们一家人撤出长安,然而最终等来的却是董文成等人,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将他们掳了去,如今,就连一双儿女和妻子都不知道被李无解弄到哪里去了。
深深地吸了一个气,慢悠悠地将这口气吐出,安庆绪的神色这才平和了下来。看着李无解,安庆绪平静地道:“说吧,李大人要我怎么做?难道让我回去,劝说我那父亲退兵不成?”
“这倒不必!”李无解摇摇头,“恰恰相反,我放安公子回去,却是要安公子出力,帮令尊征战天下的!而且,功劳越多越好!”
“嗯?”安庆绪疑惑地看着李无解,见起不像说笑的模样,不觉纳闷:“李大人这话,似乎不像是李家臣子该说的吧!”
李无解笑而不语。
“啧啧!”安庆绪啧吧了两下嘴巴,摸了摸胡子,“庆绪有句话想问,还请李大人不吝相告!”
“问!”
“李大人将哥舒将军绑了去,却是为何?”
“哥舒老将军与吐蕃常年作战,是对付吐蕃的不二人选!”李无解丝毫不隐瞒。
“好!我懂了!”安庆绪满意地点点头,当即抱拳施礼道:“既如此,庆绪多谢李大人多日来的照顾,就此别过!”
“不送!”李无解也一副干脆模样。
安庆绪见了,不再多说其他,直接回身,朝着东边方向而去。
“相公,你这样放他离去,就不怕最终不为你所用吗?”不知何时,冷清秋出现在李无解身旁。
“不怕!”李无解冷笑一声,“就算他真的最终不为我所用,他也会发挥该有的价值的!”不过内心里,似乎却有些不确定起来:“安禄山造反早了几年,历史,还会是原来的样子吗?”
“嗯?”冷清秋美目涟涟,疑惑地望着李无解。不过见李无解似乎没有再说的意思,便没有再问什么。
“至尊要御驾亲征了!”长安城内,突然刮起了一阵风,将李隆基即将御驾亲征的消息散播到了各处。
金城县内,本在低着头倾听汇报的李无解听到这般消息,忍不住冷哼一声:“烟雾弹而已!”旋即,又抬起头,眯着眼瞧着前方,慢悠悠地道:“不过,这也意味着至尊已经准备要逃了!”
“要逃?”坐下众部下听了李无解的话,不由得齐齐一惊,纷纷看向李无解,董文成甚至直接叫出声来。
“自然!”李无解嘴含讥诮道:“如今的形势,长安陷落是早晚的事儿,至尊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掩人耳目,为的是争取时间罢了!”
“那至尊他又能逃到哪里呢?”董文成不觉问道。
“最可能的地方还是蜀地!”李无解神棍一样地说道。
五月十五日,经过了几日布置和准备后,李隆基终于首肯幸蜀之行。凌晨时分,天还没有大亮,含光殿西侧的禁苑延秋门,一队队车队自门内而出,除了马蹄声和车轮声外,再很少有其他任何声音。
“仓皇!”坐在马车内的李隆基不由得想到了一个词儿。
可不正是仓皇?本来,最初李隆基只是见安禄山一路势如破竹,自以为长安陷落在即,才偷偷叫来张垍预备了一条幸蜀的路线,只是,随着安禄山进攻的势头被扼制住,李隆基便将这事放在了一边。其实李隆基本人也知道,说得好听点叫幸蜀,说得难听点就是逃亡了。而逃亡,对帝王来说,终归是跌份丢面子的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不用逃亡了更好。
只可惜,好不容易争取回来的局面,就因为龙颜大怒一个没忍住,中了安禄山的圈套,又不得不再一次提起逃亡计划了。
李隆基很想挑开车帘看一看外面,但最终还是将抬起的手放下了。
“哎!”李隆基不由得一声长叹。
“三郎!”一旁的杨贵妃感觉到李隆基的低沉情绪,伸出一只玉手,覆在了李隆基的手背上。
“嗯!朕没事!”李隆基强颜欢笑一声,然后沉默下来。
杨贵妃见此,本就情绪不高,便也不再说什么了。不过那只覆在李隆基手背上的玉手,却一直没有动。
似乎,不只李隆基,就连那些跟在李隆基马车后的官儿们,或是无颜,或是悲哀,竟然都破天荒地窝在马车之内一声不吭地坐着发呆。
杨国忠阴沉着脸坐在马车之内,看似呆呆发愣,但内心里却不断思索着。他思索的,便是到底是谁劫了杨家的马车,将好几十车的财物劫掠了去。
“要说我杨家的敌人,必定不少,但谁的胆子大到敢得罪一朝宰相的地步呢?”
“太子?”杨国忠首先想到的是一直以来与自己不对付的太子李亨。“如今太子被任命为兵马大元帅,似乎很有可能是他做的!”杨国忠不由得点头。
“但要是不是太子呢?还会是谁?”杨国忠只觉得很多人都有可能,但却很多人都没有可能。“要不是急着奔往蜀中,哪里还用得着在这里思来想去暗自怀疑,直接派人去调查了!”
“哎!”一声叹息,自杨国忠的嘴里发出。
同样,在杨国忠马车后面,另几辆马车内,杨家三姐妹的心头也都在叹息,尤其以杨玉瑶最甚,至于原因,就是因为到京城积攒多年的财产,不知道被哪里的蟊贼劫掠了去。而因为借着与杨国忠暧昧不清的关系,杨玉瑶可是将所有的身家都一次性装车了,三姐妹中,就数她损失最大。
“大胆蟊贼,要是让老娘知道了你是谁,看我不活剐了你!”杨玉瑶忍不住低声咒骂一句。不过,很快又转换了心思,“看来以后还得要讨好那两个臭男人了,赶紧将损失的补回来才行!”
后面的车里,杨玉珏则不时地探出脑袋来,往后面紧跟着的几辆马车仔细地瞧着,看马车完好无损,又将头收了回去。
至于做出这般举动,却是几辆马车内都是剩下的家财。而因为前几日暗地里送往蜀中的一些财产被人劫掠了,使得这杨玉珏一直小心翼翼地看护着那点家底,以致都有点疑神疑鬼了。
更后面的马车里,杨玉瑾也是同样的心思,同样的举动。
李亨作为兵马大元帅,坐镇潼关西驿。如今父皇幸蜀,带走了一众大臣,留下的除了武将之外,就只有昔日东宫的臣子了。
“如今也算是大权在握了!”李亨嘴角不由得噙起一丝笑意来。
“大权在握的感觉真好!”几日来调兵遣将,见一众人在自己的命令下周转,李亨不由踌躇满志。
只是,刚刚兴起这份心思,一个人突然闪现在脑海,令李亨不由得吃到了苍蝇一般难受起来。
“李无解!”李亨不由得哼出声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至于李亨为何这样自问,却是前日派人前往京城李府,却扑了个空。而当转到了十六王宅鄂王府邸时,却被告知所有和李无解有关的人都突然被人接走了,而节奏这些人的人,据守门的卫士描述,正是李无解的部下董文成。
正在揣度李无解到底是何意呢,突然,帐外传来了呜呜的嚎叫之声,紧接着,整个军营喧嚣起来。
“殿下,叛军进攻了!”李静忠突然揭开了帐帘,急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