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南道,益州城。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正是因为蜀道之难,才让蜀中之地隔绝在兵灾之外,让这方土地上生存的百姓得以安宁度日。但是,谁又能知道,兵祸正在降临呢?
剑南节度使府邸,为仓皇而来的李隆基提供了一处安稳住所,让李隆基终于从惶惶不可终日中恢复过来。但有些伤痛,或许是永远也难以恢复的。
一声叹息后,李隆基将手中的毛笔随手搁在一旁。高力士见此,急忙上前,拾起笔,将其放回到笔架上。又急忙掏出个绢帕将案上的墨迹擦净。
高力士的目光似乎都在笔架上,并没有注意案上铺开的画纸上。画上画的,是一个艳丽女子,模样有七分像杨玉环,但眉眼之间却又有几分失真。
“力士啊,朕都快忘记她的模样了!”怔怔中,李隆基失神地喟叹一句。
高力士正在擦墨迹的手不觉一顿,目光迅速在画像上瞥了一眼,又急忙收回,继续擦拭着早已干净的桌子,一边道:“陛下,逝者已逝,您龙体要紧!”
“哎!”又是一声长叹,李隆基直接扭身,离开了。如今身边没有几个能说上话的亲近之人,李隆基自认为高力士算一个。但每回,当李隆基试图诉说心事的时候,高力士总是这般回应,让李隆基感觉很是无奈无趣。
当李隆基的长叹声发出的同时,在蜀地偏南,戎州南溪郡,一番长途跋涉后,仓皇而来的南诏国国主阁罗凤,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
回身南望,阁罗凤牙关紧咬。然而,在他看不见的重重山水后面,隆里次布正牙关紧咬,虎视北方。
自那日之后,达尔虽然见过几次李无解,但却不再讨论火炮的事情。这让李无解甚是困惑。而这个困惑,随着哈西姆再一次出现而解开了。
“啧啧”李无解不由得啧出一声声赞叹声来,心道一句:“真是够阴险的啊!”
至于李无解为何这般感叹,却是那达尔,竟然暗地里开始调兵遣将,从大食国临近大唐的边境就近调来大量士兵,试图以三万大军,直接瓦解李无解这三千多人马。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李无解又叹息一句。他自然知道,达尔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一下子俘虏了他们这些人,然后顺带着火炮也有了。
“既然李大人知道了达尔的计划,那么我们是不是尽快实施计划,一切,哈西姆都已布置妥当,只要您愿意,今夜就可离开!”哈西姆劝了一声。
“不急,不急!”李无解内心一动,突然有了主意。
“李大人!”哈西姆急道,“如今您在这里多待一刻可就多一分危险啊!”
“不,不!”李无解摇了摇头,“我留在此处,自然有我的道理!一切,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一般不会有危险,只不过”李无解说到此处突然顿住,直直地看着哈西姆。
“只不过什么?李大人?”
“只不过,我把我性命交到你手上,不知道值不值得我托付?”
“李大人!”哈西姆一听这话,急忙道,“在下愿对着真主起誓如若对大人您阳奉阴违,愿意瞎了双眼,断了性命!”
“也不至于这般严重!”李无解急忙笑呵呵地拉住哈西姆,“其实我还是信的过你的。只是,如今一旦事情败露,你我性命都有可能不保,所以不得不慎重啊!”
“理解,理解!”
虽然理解,但李无解可不敢完全把自己性命交在哈西姆手上。所以最后,还是通过哈西姆联系杨德才,让自己的人秘密进了碎叶城。至于为何秘密进城,却是最近几日碎叶城虽然城门开着,但只是开了偏门,而且,对进入者进行严格盘查。
但这对李无解的人来说并不成问题。因为,他们有史唯义。
想当初史唯义在认识李无解之前,曾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自然,也就认识些鸡鸣狗盗之辈。这不,其中就有一人,唤作钱鱼儿。这钱鱼儿也不知从那一辈起就是这碎叶城的的偷儿,并且还不是那种小打小闹的偷儿,而是那种专偷富家大户的偷儿。
只是,偷的人越富贵,风险就越高。有鉴于此,这钱鱼儿的先人们就老早给自己准备了一条逃生路线。这条路线,自城东钱家小院,穿过城墙,最后导向城外一片坟茔的一条地道。正是经由这条地道,李无解的人一批批潜进了碎叶城,并在各处潜伏了下来。
至于李无解的打算,却再明显不过了。本来,他不知道达尔暗中操作时,想着越是早离开越好,可如今知道了达尔的布置,他反而觉得,如果就此离开,就再也找不到好机会了。
这个机会,自然是毕其功于一役,然后将大食打败。李无解知道,像大食对西域垂涎已久的情形来看,绝对不会因为见识过自己的火炮的厉害就放弃自己未来的目标是大唐,但西域绝对是大后方,而大后方的安稳,直接关系到自己争霸事业的成败。
如今东线正在与吐蕃争夺陇右的控制权,将来图谋大唐,李无解可没时间还与大大小小的部落以及大食你来我往的攻伐,所以,最好一次性将大食这只猛虎给打瘸了,顺带着震慑那些小国、小部落,然后营造一个安稳的西域大后方。说到底,李无解的想法是,既然要做西域的主人,就不能再让其他人觊觎。
所以,李无解留了下来。他在等着达尔的大军到来。最起码,要等达尔的大军集结好。
就在碎叶城暗流涌动之时,李崇德,这个突厥族后裔,也暗中行动着。
今日,李崇德在李府宴请了一位重要的客人,而这个客人,说起来,还是李崇德的同族。这人,正是随着李献忠起事的葛逻禄部的族长之子谋剌铁林。
当谋剌铁林迈进李府大门,就发现气氛与往日略有不同。眉头不觉轻皱,不过,很快又变得满脸微笑起来,因为,他看到了正迎面而来的李崇德。
“铁林贤侄,欢迎欢迎啊!”李崇德笑呵呵地迎上来,朝着谋剌铁林招呼一声。
“多谢伯父,铁林又来打扰您了!”谋剌铁林恭敬道。
“贤侄见外了!”李崇德拉住谋剌铁林的手腕,将其引向了客厅。
只是,刚刚跨进客厅的门槛,谋剌铁林突然立住不走了,目光直直地看着客厅圆桌旁坐着的一个人。此时,谋剌铁力终于觉察到了哪里不同了。
原来,方才在李府大院内时,虽然仆役穿行,但谋剌铁林却觉得有些怪异,却是仆役人数太多了些,而且这些人干活的不像干活的,而像是闲逛一般。而看到客厅内之人,谋剌铁林终于反应过来,那些仆役根本就不是李府之人,而是眼前之人的侍卫。
出现在谋剌铁林眼前的,正是昔日碎叶城守捉使程千里。程千里端着一个茶杯,也不喝,只是微笑着看向谋剌铁林。其身旁,坐着侍卫统领楚怀玉。不过此刻,二人都是寻常人打扮。
谋剌铁林最终将目光从二人身上收回,歪头看向一旁的李崇德。
“贤侄,请,请入座!”李崇德笑呵呵地抬手示意着。
谋剌铁林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便也随着李崇德的示意上前,来到了圆桌前。这时,程千里和楚怀玉已经站起身来。
李崇德见此,笑呵呵地朝几人道:“想必几位都熟识,我便不多做介绍了!今日这宴请呢,虽然是我李崇德做东,但真正的主角,该是程大人,所以待会儿二位要是有事要谈呢,如果不方便我在场,我便离去!”
“崇德兄不必如此!”程千里微笑一声,“有些事,还是需要崇德兄在场的!”
“也好,也好!”李崇德点点头,然后面向谋剌铁力道:“今日将贤侄请来,却是有所隐瞒,这里先向贤侄赔个不是,还请线坠无怪!”说着的同时,已经起身施礼。
谋剌铁力见了,急忙拉住施礼的李崇德道:“伯父您言重了!言重了!”
李崇德见客气话都说完了,到目前为止也都一团和气,急忙道:“既如此,请诸位入座,我这就令人上菜,咱们边吃边说!”
一顿宴请,到结束时,已是夕阳斜挂。
程千里和楚怀玉送到大厅门口便止步了。如今,他们二人还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其他人眼里。就只有李崇德最后送着谋剌铁林往大门口走去。
看着随着李崇德离去的谋剌铁林的背影,楚怀玉眉头紧皱,轻声问道:“大人,您说他会不会到大食人那里去告密?”
程千里严肃着脸,叹息道:“人心隔肚皮,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如何想法。但无论如何,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
“嗯!”楚怀玉点点头。
“好了,你在这里等着李家主,我先回去了”程千里说完,郑重地看向楚怀玉,有些痛苦地说道:“这次,芸芸他们就靠你救了!”
“您放心,我一定将芸芸他们完好无损地带出去!”楚怀玉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