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德二年八月一日,长安城收复。
三日前沣河一役,唐军骑兵从正面突入叛军绞杀,而叛军则将两翼的骑兵派出,试图冲乱唐军步兵阵列。
面对冲杀而来的叛军骑兵,唐军士兵动用箭枝远攻,而后,又以五千余手握长枪长刀、长柄斧的士兵组成横队,如铜墙铁壁一半阻挡了叛军的铁骑洪流。
叛军的骑兵优势就此失去,而后,偷偷潜入叛军后阵的回纥骑兵突然发动攻击,与唐军夹击叛军,令叛军阵营大乱,战至午间时分,叛军主力被消灭,只剩下零星的抵抗。
然而,叛军将领李归仁却逃遁。
面对如此战果,唐军乘胜追击,连番攻破了叛军的三层设防阻截后,一举攻到了长安城下。
然而此时,叛军虽败,但有据城之利,唐军虽胜,却已如强弩之末,一时间,唐军无法拿下长安城,只得退到二十里外扎营。
唐军休整二日,又从各处急调回一万多兵力,之后便发动了攻城之战,本以为会此次攻城会异常艰难,但谁知不出半日,长安城西北角光华门就被边令诚指挥士兵攻破,并纵兵驰入,令叛军大惊,急慌慌从城东春明门杀出一条生路逃走。
而剩下的,便是肃清城内的叛军残余。
但这些,已经是细枝末节了,对唐军而言,光复长安,与早先时与叛军征战时取得的胜利不同,这次胜利乃是意义更为重大。
而对肃宗李亨而言,此次光复长安,意义更是庞大到了极致。
此刻,李亨坐镇望贤宫,元帅府行营也设在此处。其实,李亨倒是想亲率大军光复长安,然而,临行之前却突然身体不适,硬挺着赶路,但到了咸阳地界后,却一头倒地栽下马来,不得已停留下来。
当光复长安的消息传来,李亨的病也差不多好了些,连带着有些苍白的面孔都红扑扑的。
此时,皇后张良娣正在位李亨整理穿戴好的盛装。其实,所有的一切,已经由宫女伺候好了,但多年的习惯,让张良娣仍然如一个寻常媳妇一般,亲手为李亨整理了一番。
最后抹平了李亨的肩膀,张良娣轻声道:“陛下身子有恙,一定不能喝酒,以免加重”
“朕记得了,皇后莫再担心!”李亨打断了张良娣的话。
其实内心里,李亨隐隐有些恼意。在李亨看来,如今正是大喜的时候,但一个妇道人家在一旁嘀嘀咕咕个不停,显得有些丧气,不免心里不爽。
张良娣觉察到了李亨的不耐烦,最后拉了拉其衣襟,这才后退两步,细细地端详着李亨道,微笑道:“好了,陛下!”
“嗯!”李亨点点头,看了一眼张良娣后,将目光投向了殿外。深深地吸口气,让自己的胸膛鼓了起来,连带着腰背也挺拔起来,李亨迈动了脚步。
当李亨的脚跨出殿门门槛时,候在殿外的大臣中间,李辅国尖细地声音大声喊道:“恭迎陛下归京!”
其声刚落,一帮大臣近卫纷纷应声而起:“恭迎陛下归京!”
而后,驻扎在望贤宫外的士兵们,也纷纷应声大喝道:“恭迎陛下归京!”
大喝之声不绝于耳,而待李亨率领众人出了望贤宫,出现在士兵的视野后,大喝之声突然变得更加狂热和高涨了。
“恭迎陛下归京!恭迎陛下归京!”
李亨的目光中不禁泛起一股热流,整个人忍不住有些颤抖,一颗心砰砰跳得热烈。
昔日仓皇西逃出长安,对他们皇家来说,是何等的耻辱和狼狈。如今,终于雪耻了。今日,他身着龙袍,头戴帝冠,盛装出行,为的就是向世人宣示属于皇家应有的威严。
看着一排排昂首挺胸的士兵,李亨内心澎湃,但还是抬手示意,欲止住众喝之声。
好一阵儿,呼喝之声才完全停止。
李亨紧抿嘴唇,抑制着汹涌的情绪,但还是忍不住接连叫道:“好,好,好!不愧是朕的虎狼!”
说完这句,李亨回头,看向身后的一众文臣武将,又道:“众卿,随朕归京!”而后,李亨仰首挺胸,径直走向侍从牵着的御马。其后,众侍卫和文武大臣紧随。
突然,一个身影越过李亨,率先一步到了御马跟前。
李亨一看此人,却是李辅国。
李辅国躬身向着李亨,开口道:“陛下,昔日您居东宫之时,臣便是东宫洗马,今日,臣愿再次为陛下牵马坠蹬!”说着,整个人躬下身去,双手撑地,躬起脊背,做上马石。
李亨大为感动,轻轻点头,迈步到跟前,抬起左足,踩在李辅国背上。伸手扳住马鞍前桥,略一蹬足,便翻身上了马鞍。
李辅国急忙起身,不过却依旧微躬着身子,跑到了侍者跟前,从其手中接过马缰和马鞭,而后双手捧着高高举起,举到李亨跟前。
李亨接过马缰与马鞭后,深吸一口气,踌躇满志,握着马鞭的大手一挥道:“出发!”
龟兹城,如今越来越繁华,这里,成为了各路客商云集之地。当然,东土来的客商显得少了些,但这并意味着没有。
这一日,龟兹城来了一队商人,住进了域都大酒楼。
这域都大酒楼,听名字,自然是李无解的杰作了。如今,安西之地难得的成为太平之地,往来商贸频仍,商业很快兴盛起来,因而李无解将昔日在京城长安施展的手段重新施展,而且,因为成为一方霸主的缘故,没有了外在的牵制,李无解往日不得施展的很多想法都得以付诸行动,以致今日之龟兹虽不算是西域商贸中心,但也只是差点时间的问题了。
域都大酒楼如今的大老板乃是孙正茂,李无解昔日的师弟之一,如今完全走上了商业一道。
这一日,堂堂域都大酒楼的大老板孙正茂,正亲自送一人到了大厅,而这人,正是他的师父谢忠。
“好了,你去忙,不用送了!”谢忠阻着孙正茂道。
“没事师父,我这不忙,我送您!“
见徒弟意决,谢忠也不再阻拦,摇摇头,背着手,在徒弟的护送下往酒楼门口走去。只是,只走了几步,谢忠偶然一瞥看到了正在柜台前办理入住手续的一群人时,不禁驻足当场。
“怎么了师父?”孙正茂顺着师父的目光望去,看到的是在柜台旁,几个商人打扮的人,其中倒是有一个十分漂亮的妇人,正将目光投向大堂各处,好奇地张望着。
谢忠的嘴唇有些哆嗦,想说什么但却说不出来的样子。
妇人身旁,除了一老一少两个下人打扮的男子外,还有一个富贵老爷的一脸络腮胡的商人,当他定完房回头看到了正在注视自己几人的谢忠与孙正茂时,急忙拉了一把身旁的妇人。
妇人下意识地就要甩开拉住自己手腕的粗手,但却被牢牢地抓住了。
“别想耍什么花样,乖乖地听命办事!”络腮胡商人低声在妇人耳边说道。
妇人听了,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乖乖地顺从了络腮胡商人,停止了挣扎。
“宝飞啊,你去看着后面,别把咱们的货弄坏了!”络腮胡朝一旁的年轻下人吩咐道。
“是,老爷!”被唤作宝飞的下人应了一声,跟着被大唐经理安排去让客人的货物进仓的服务生而去。
“宁伯,我这边你不用伺候了,你可以多出去走走,给咱们这批货寻个好买家!”络腮胡商人又朝身边的老者吩咐道。
“是,老爷!”老者微微一躬身,便退下了。
吩咐完毕,络腮胡商人这才拉着妇人的手腕,朝候立一旁的服务生道:“前面带路吧!”
“先生,夫人,请!”服务生很专业地侧身抬手示意路线,而后转身在前面引路。
待这几人走开了,谢忠依旧有些呆滞地立在大厅,这令孙正茂很是疑惑,但看到谢忠一副沉思的模样,很自觉地没有打扰。
终于,谢忠吁了一口气,似乎回过神来。
“师父,您还好吧?”孙正茂小心地问道。
“还好!”谢忠回应一声,而后又轻皱眉头,想了片刻道,严肃着神情吩咐道,“正茂啊,你去查查这几人底细!”
孙正茂一听这话,骤然一惊,急忙道:“师父,难道您发现什么了?”
也难怪孙正茂有如此反应了。却是自李无解战胜了大食之后,火器从此出现在世人面前,令各方势力都关注起来。本来,李无解对火器的制作特别是火药的配置严格保密的,但即使再怎么保密,也保不住有心人的刺探以及一些人的贪心。
就在一月多前的日子,工业部那边突然查出来一桩案子,却是工业部那边有人里应外合,往外私自贩卖火枪。
这个案子虽说不大,但立即引起了李无解的警觉。在依法审判了工业部的内奸之后,他对外部势力渗透的事情格外注意,于是立即请来了自己的师父谢忠,让其组建一支秘密的监察队伍,随时监察外来间谍之类。
光毒辣,往往能一眼看透一个人,而不论这个人如何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