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警察到了刚才掷布袋的地方不进不退、而那条猎狗却又在不停地有进有退,老马看傻眼了,情急之下老马从古槐树后跳了出来,故意制造出响声朝村口跑,想用这一招把警察和狗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听到动静的警察和猎狗朝这边张望,发现了前面不远处的老马,但发现归发现,两位警察还站在那一动不动;猎狗兴奋了,可也只是在原地咆哮、原地跳跃,好像有一张看不见的网拦在了人和狗的面前,让他们怎么也逾越不了。这种状况着实让老马不解:若说他们发现了布袋为什么不去拿?若是布袋没被发现,这人和狗为何不赶过来抓他?布袋子如果被他们拿到手,老马就算跑到了安全地带也毫无意义,老马不跑了,站在树荫底下与追赶他的警察和狗遥遥相望。
由于相隔较远,老马他没有看到上坡上正在上演的惊险一幕。
山坡草木茂盛,人流稀少。多年没人出入,茅草都长得一人高了,这大夏天的,蛇虫鼠蚁等把这里当成了它们的理想乐园。老马路过那片茅草地往里面扔的那只布袋恰好起到了打草惊蛇作用。
夏天日落晚,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正当炎热,茅草中一条眼镜蛇正睡着午觉,冷不防一只布袋从天而降,险些砸到它身上。眼镜蛇的美梦被惊醒,本能意识到必须转移栖息地。当它正要跨过那条山路去山坡的另一侧、刚好爬到路的中间时,遇上两位警察和那条猎犬从树林那边过来,双方仅相隔几米之远。两位警察先是见到路旁的茅草丛齐刷刷的摆动,又听到悉悉索索一阵轻微的声音,然后一条两米来长的大眼镜蛇钻了出来,这一带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眼镜蛇,两位警察顿时惊呆了。那只猎犬比两警察的胆子大,它跑到眼镜蛇近前对着它狂吠,眼镜蛇昂起蛇头张口来咬,吓得猎犬急速掉头跑开,猎犬没跑多远又回转身来挑逗眼镜蛇,眼镜蛇又朝猎犬进攻,猎犬又后退躲避,猎犬的动作比眼镜蛇快,蛇的危险性比猎犬大,斗了几个来回,眼镜蛇被彻底激怒了,它将身子盘成一个圈、高高的昂起蛇头堵在路中央,摆出一副奉陪到底的架势。
这下可苦了两位乡派出所的警察。两人随身除了一根警棍和一幅手铐之外,再没携带别的什么武器,一场交通事故也不需要佩戴对付刑事犯的武器,他们是被副乡长的紧急电话叫到翻车现场的,交通事故本来归交通警察处理,由于爱富乡距离县城较远,交警一时赶不过来,乡派出所的警察经常临时负责一下事故现场的保护、人员的救护、交通肇事者的拘留等工作。他们还没碰到过事故现场有人当着警察的面逃逸的情景,而且这人还不是交通事故的肇事者,还没想到追击过程会如此艰辛,更不会想到半路上会跑出来一条眼镜蛇公然挡道。
两位警察一老一少,都已经在在山乡派出所工作多年,他们懂得在发怒的眼镜蛇面前最好是一动别动,否则你将引火上身,猎犬可以陪眼镜蛇玩玩,因为它动作比人快得多。警察的身上虽然有手铐和警棍,但那是用来对人的,用来对付眼镜蛇不起作用。人、蛇、狗就这么对峙着。两位警察看到了大槐树下的老马,跨不过横在他们面前的那条蛇。还好,他们想起来了蛇没有耳朵,它听不到声音,不会妨碍他们朝老马喊话。
警察们喊道:“喂—,姓马的,你给我站住,我们看见你了,你跑不掉的。”
老马也朝他们喊:“你们认为我跑不掉,那过来抓我啊。”
年纪轻的警察大声骂:“他妈的,如果眼前不是有条眼镜蛇,老子早过来把你逮住了。”
老马这才明白警察和狗为什么过不来。老马大声问警察:“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年老的警察大声吼:“你破坏事故现场,你从面包车里面拿走了什么?”
老马:“什么也没拿。”老马心里暗喜:看样子他们还不知道老邓的手机在我这里。
年老警察:“那你跑什么?你别动,等我们过来问你。”
老马:“我有我的事,没工夫陪你。”
两警察在原地气得哇哇大叫,可就是过不来。老马看这情形,猜想那条眼镜蛇还横在路中央。也许是师兄老邓的舍生取义行为感动了神明,才会有这么一条大蛇来为他挡住追兵。老马许愿:下次过来拿布袋时,一定带上些青蛙和老鼠,好好犒赏这条不畏强暴的眼镜蛇。
既然警察和狗不是因为发现了布袋在那里作停留,那就没必要陪他们耗下去,老马回头说了句:“我自己会去自首”,再不管那一老一少两警察在那气得哇哇大叫,他转身朝村里走去。
后面没了追他的人和狗,用不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死命逃跑。老马长舒了一口气,在村里的道路上不紧不慢地走着,夕阳开始下山了,老马胜利在望,只要找个地方度过今天晚上,明天一早,洪主任将会派人来解救他。
可惜老马高兴的太早了点,刚进了村庄走了没多久,他就被抓了。
抓他的是村子里的治保主任和他带来的两个后生。
原来,那位副乡长正好主管政法这一块,乡里各自然村的治保主任是他的直属部下、也是经他选拔的老熟人。当他看到老马不顾性命从翻车现场逃脱,除了派出两名警察带着猎狗跟踪追击,副乡长还立即拨通了乡里各村治保主任的电话,命令他们一旦发现有形迹可疑的人立即扣留并马上报告,这样的安排让老马怎么跑也跑不出副乡长的手心。
副乡长觉得翻车事故非常蹊跷,当他得知面包车司机还在食堂的桌子上呼呼睡大觉更怀疑事出有因:这个临时顶替的司机到底是什么人?他会不会是反贪局派来的?他开车的目的是什么?他有没有掌握到今天中午在餐桌上商定的补偿金分配方案?还有,半路上杀出来的这个老头又是怎么回事?尽管胖厨师给副乡长左一遍右一遍的解释,说老邓和老马都是他的朋友、而且老马还曾经是他的姐夫、两个人都是退了休的普通人,副乡长还是将信将疑,听胖厨师这么一说,他还真想起来了以前似乎见过这个老马,当副乡长亲眼看到老马冒险钻进了车内、又冒险滚下山去,更加确信这两人来者不善,极有可能他们已经掌握到了什么重要情报。根据后来公安人员对现场的勘察,发现死去的司机身上没有携带手机,在今天这个手机泛滥的年代,这不合常理。副乡长恍然大悟:那个跑掉的老马一定把死者的手机带跑了,这手机中一定藏有重大机密,说不定就是有关补偿金的事,知道这秘密的几个人现在除了副乡长以外都死了,怎么也不能让这个老头跑掉,抓到他以后只要把手机中的情报删除,这样就没人能够知道副乡长和交通局那几个领导达成的秘密协议。
当抓住老马的治保主任在第一时间向副乡长汇报时,副乡长迫切地问在老马身上搜出了什么没有?特别是他身上的手机还在不在?治保主任回答:经过搜身没发现什么可疑物品,手机有一只,逃犯说是他自己的。副乡长问:他自己的?他身上就带了一只手机吗?治保主任回答:是的,看他也不像是个有钱人,能够有一只手机就不错了,哟,还是一只智能手机呢!副乡长紧跟着问:你确认那只手机是他自己的?治保主任说:他自己说的。不清楚手机本来就是他的还是他偷来的?现在马上让人把他押到乡政府,请副乡长亲自审问吧。副乡长在电话里忙说:不用,不用送过来,也不要将逃犯送去任何地方。逃犯就地关押,就地审问。注意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任何有关逃犯的风声。治保主任一听愣住了,这不是出难题吗?村子里又没有专门的牢房和专门的看守,要是人跑了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副乡长骂道:你们平时怎样受教育的?拿起津贴来谁都嫌少,用你们的时候就推三拉四。人给我看好了,我现在过来。
村治保主任没办法,只好叫两位后生将老马带到村民平时做红白喜事用的公房。这种公房有点类似礼堂,没有舞台,大厅里能摆得下几十桌酒席,大厅的一头还有几个小房间,可做临时仓库之用。治保主任挑了一间空房,两个后生把老马推进去以后把房门锁上,治保主任警告老马别自作聪明逃跑,否则将打断他的骨头。
老马关在房间里大声抗议:凭什么把我关起来?我没犯法,我要控告你们非法拘禁,赶快放我出去。治保主任隔着房门说:老兄,不是我们要为难你。我们几个吃了这碗饭,没办法,得听从领导的。副乡长马上到了,有没有犯法等会自己跟他说吧。治保主任见老马与平时抓的那些个流窜人员和小偷有很大差别,心里对老马产生了同情,又怕老马以后真的告他非法拘禁罪,所以特地警告两位后生不得虐待老马,他吩咐两位后生去买矿泉水和面包给老马吃喝,安排他们两个一个值白班、一个值晚班轮流看守,然后,治保主任就到村口等副乡长去了。
爱富乡的副乡长电话命令两位警察带着猎犬返回,电话中除了责骂他们无用之外还特地交待他们:见了谁都说老马跑丢了,找不着了。两位警察一听追逃一事再也不用他们管,带了猎狗立马掉头回家,找得着也好找不着也好再也不关他们的事,也没有谁会来问他们。
副乡长晚饭之后到了这座山村公房。为了不被引起村民注意,副乡长吩咐不要开大厅里的灯。他让治保主任和值班的后生守在门外,只身一人进房间里来见老马。老马在房里正大口啃着治保主任送来的面包,根本没拿正眼瞧一下开门进来的副乡长,把他根本不当回事。老马哪里知道:这位土生土长的副乡长年轻的时候见识过马元。马元当年作为工交工作队成员参加修路的时候,副乡长还只是当年公社书记的一个小通讯员,年龄比老马要小上好几岁。他那时对马元心中充满了羡慕和妒忌:马元是城镇户口他是农村户口;马元拿的是工资而他拿的是工分;马元住在城里的街上,而他生活在文化生活贫乏的山村。当年的副乡长还看到:马元一来就与胖子家里的知青小张姑娘处对象,而先前村里好几个好小伙追求小张姑娘却没有一个被她看得上眼。时光流转,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现在的情景正好与当年倒过来了,眼前的这个干瘪老头只是一个普通的退休人员,而副乡长是堂堂正正的副科级公务员,社会地位已经有了天壤之别;一个企业退休人员的退休工资即使不与还在位的副乡长的待遇相比有天壤之别,就是与一个退了休的普通公务员相比,退休工资也差了至少两倍;眼前的老马是阶下囚,而副乡长则是座上宾。
见了老马的一副可怜相,副乡长不无讥讽地说道:“马技术员,让您受惊了,请您看看是谁来看你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