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栉比,旌旗鳞次。大队人马从山口涌出成防御阵型一字排开,前方轺车上插着一面暗红色的粗布大旗,旗子上用黑色的针线绣着一个大大的鸟篆体“罗”字。
山谷中传出低浑的号角声,队伍杂而有序的在右侧的一片空地上开始扎营,这正是罗国的会盟军马。
罗君一面派人前去联系楚国的礼部大夫,一面派人打听常人的下落。
月上篱梢,公子伯娴坐在大营后方的一条横木上望着远处的山谷有些痴了。一双粉白的小手忽然从后面蒙住了伯娴的眼睛,伴随着伶俐的声音道:“猜猜我是谁?”
伯娴无奈道:“别闹,除了你,这队伍中谁还会用这种味道的胭脂!”
仲瑛有些无趣的松开双手,调皮的从侧面看了看姐姐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谁先生又不知道你偷偷的喜欢他。平日里,他总是拿我们当孩子。”
伯娴心中揪了一下,淡笑道:“你不就是孩子么要说对先生的情感,我也不知道是敬、还是爱?只是每当思绪停下来,脑中便全都是他。挥不去,斩不断。
看不到的时候,总想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看到的时候,虽不敢直视,但心……总是安的。”
仲瑛若有所思,跳到前面道:“谁说我是孩子!你也才大我两岁而已我虽不似姐姐这般,但每次见到先生确是极开心的,每次被先生骂心里也是喜的。我不会像姐姐这般苦闷着自己,下次见到先生,仲瑛一定要向先生明言,仲瑛喜欢先生。”
“你……”,伯娴有些气恼,她明白,自己其实颇为嫉妒妹妹敢爱敢恨的勇气。
“什么人?谁在那儿?”仲瑛忽然拔出佩剑望向伯娴身后的营帐。
随着仲瑛的喊声,营帐后闪出几名卫兵,两人推着一名老者上前一步。
伯娴问道:“这是什么人?”
一名士兵禀报道:“回殿下,这是日间征集的民夫。可能是出来上厕所,不懂规矩,惊扰了二位主子,我们这就教训他。”
另一名士兵举起手中的鞭子骂道:“不懂规矩的老东西,看你还乱走!”
伯娴道:“住手!没看他年纪这么大了嘛,而且腿还……”。
仲瑛道:“腿还是瘸的,你们怎么连瘸子也征召过来了?”
那名士兵道:“此人是瘸的,不过说起来,这老头有门好手艺。此人会制石器,将军看了此人所制,欲换钱物的石器,便命征召了此人,说日后自有用处。”
伯娴道:“即是如此,理应以礼相待,不可无礼。”于是上前将老者扶起问道:“老人家勿要害怕,请问该如何称呼?”
面前的老者一身粗布麻衣,面容消瘦,花发白须,右腿短了一节,因此腋下夹着一支木杖。
老头抬眼看了看伯娴,淡然道:“不知是公主殿下,老朽冒犯了。小老儿姓石,会制石器,承蒙公主殿下大人大量,老汉愿为军中效力,只求能随大军前往沈鹿,一睹多国会盟之壮举,也不枉此生了。”
伯娴笑了笑:“老人家,您都这么大岁数了,居然还有此好奇心,那就随我等一同前往好了,只是军中有军中的规矩,可不要乱走动了。”
老汉一边应允着,一边被军士带了下去。
望着老汉的背影,伯娴和仲瑛并不知道,这就是他们的先生苦苦寻找的楚人卞和,而常人此时在西兰的引领下,已经抵达了沈鹿中心。
……
开阔的绿色平原,四周搭起了高台。正前方的基座上插满了迎风招展的各色旗帜,每面旗帜上都绣着代表国号的大字:巴、庸、申、邓、郧……,这些都是时下楚国的附庸国。而罗国尚未到达,所以这里并没有罗国的旗帜。
会盟尚未开始,楚王未到。所以先行到达的各国已经纷纷在四周安营扎寨,领主间开始相互走动,有些甚至坐在一起观看搏击等自娱自乐,借机邦交。
闻讯赶来的商贩趁此机会在军营附近兜售商品。在距离会盟地不远的地方渐渐形成了一个小型集市,商旅、官兵往来其间,热闹非凡。
人群中,一名土家族少女满脸好奇的在摊贩间流连,一名面具人忽然拎住其后脖颈,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道:“姑奶奶,我带你来不是逛街的,给我睁大眼睛看着点,有没有老石头!”
被拎住的正是西兰,西兰道:“看着呢!看着呢!我说剑先生,您整天戴着个大铜脸,多奇怪啊。”
面具后的常人道:“这就是帅哥的苦恼,你不懂,赶紧干活,找人!”
西兰刚要反驳,后方人群忽然发生了骚乱,一群身披铁甲,手持长橶的士兵将人群分开在两侧,一队骑兵缓缓在道路中间驶过,其中一人高喊道:“大王驾到,闲杂人等退避!”
常人拉着西兰躲到人群之后,只见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护送着一辆辆车驾,前方是装有伞型车盖的立车,后方是一辆接一辆的箱式安车,安车内乘坐的非富则贵。
当其中一辆安车经过时,常人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似乎车内之人同样也感觉到了什么,只见车子旁边窗口的竹帘不为人知的微微动了一下,片刻后又恢复了平静。
常人望着车队远去,心中越发的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