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党委会议室里,关于战士吐松江的婚恋问题,委员们讨论了一个多小时,仍无定论。
政治处侯主任与司令部梁参谋长各执己见,互不相让。
最后,政委林国华开腔了:“针对吐松江这件事,刚才大家都发表了很好的、中肯的意见,从不同角度分析了利弊得失。对这个问题,我是这么看的……”
林国华故意停顿了几秒钟,希望引起大家的注意。
“对士兵的教育管理是司令部的重要职能,梁参谋长严格要求、果断行事,这种作风值得肯定。
“有关士兵的婚姻问题呢,是政治处的职责范围,侯主任从战士切身利益出发想问题、做事情,对于稳定军心、提高士气很有意义。
“大家都是为团队在考虑,都是为战士在操心,这一点不容置疑。战士婚姻这个问题,总政的文件是1980年颁布的,已经过去十几年了,这些年社会进步和部队发展的速度可以说日新月异。
“时代在变,我们的思想也要跟着变。很快,部队的兵役制度要改革,三年义务兵要改成两年,还要推行士官制度。这些制度改革的过程中,军人的婚姻政策肯定也会调整。
“当然,在政策没改之前,我们还是按原有政策执行。对于这份十几年前的文件,我觉得要从制定政策的根本目的出发去考虑问题。
“侯主任分析得对,文件没有明确,在原籍服役的士兵应该在哪里找对象,如果按照法规不禁止的行为均可为这个原则,吐松江的行为就没有问题。
“其实,就部队建设而言,如何衡量一个事物的好坏,我们不要忘记最根本的一条,那就是战斗力标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提高和巩固部队战斗力。在处理吐松江这件事上,我们依然要坚持战斗力标准。
“如果我们把一个立过功、当过班长、做了许多好事的优秀士兵开除掉,对部队的战斗力是有好还是有坏处?如果我们把吐松江留下来,让他继续为部队建设作贡献,对战斗力是加分还是减分呢?
“这样一分析,我们思路是不是就打开了?所以,我认为侯主任的意见更有利于部队建设。”
林国华说完,就低下头自己在笔记本上写起字来。其他人听政委这样总结,也没有发表不同意见。
“政委,这件事要不要请示一下上级机关。”参谋长梁镇说,“对于我们一时把握不准的事,冒然做出决定,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就不用请示了。”团长刘金昌说,“刚才政委讲得很清楚了。我们依据法规来处理事情,这是我们一级党委的权力和职责,没有必要事事都麻烦上级。”
“那个女孩的哥哥如果不满这样的处理结果,继续上访告状,那可怎么办?”梁镇继续表达自己的关切。
“这个问题就交给侯主任去解决吧。”林国华看了看侯顺。
“我?”侯顺说,“好吧,政委,我想办法安抚好女孩的家人。”
“侯主任,你还记得吧?那女孩的哥哥是县医院的医生,县医院的居莱提院长可是你在党校学习时的同学啊。”林国华说。
“噢,明白了,政委。”侯顺笑了。
团长和政委都表明了态度,大家很快就达成一致意见。吐松江的恋爱问题不违反相关政策规定,对于恋爱中的不当行为,给予关禁闭一天的处罚。
……
晚上,团训练基地小小的食堂里,十几个人围成一桌。杜排长让炊事员做了几个好菜,战友们要给吐松江压压惊,同时也表示祝贺。
古丽仙坐在吐松江的身边,脸上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杜排长端着茶缸站了起来,茶缸里的姜汁可乐冒着热气。
“同志们,吐松江的事情能够得到妥善圆满的解决,我们要感谢团党委的包容和支持,要感谢组织的关心。希望吐松江,还有其他同志,要把组织的关怀转化为干工作的动力,把我们基地的服务保障工作做得更好。”
众人齐声说:“好!”
吐松江也站起来,还没开口,先哽咽了,他的眼眶里饱含泪水。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堂堂七尺汉子,吐松江当然也不能让眼泪掉下来。
“感谢的话就不说了,请大家看我的行动吧。”吐松江看看古丽仙,“以后好好照顾古丽仙,扎扎实实干好工作!”
古丽仙微微抬头,看着吐松江,眼神里充满着崇拜与幸福。
陈默看着这对年轻人,心里默默地祝福他们。但愿这段美好的姻缘结出幸福的果实。
……
天刚蒙蒙亮,一支由七八辆卡车组成的车队驶进了团训练基地。
这是新兵教导队的刘天来队长,带着数百名新兵来基地进行手榴弹实投训练。
基地保障排的战士们早早吃过早饭,严格按规范布置好场地,只等指挥员一声令下,就可以开始训练。
轻武器实弹射击、手榴弹实投,是新兵训练阶段的基础科目,也是重点科目,更是危险系数较大的科目,准备工作必须扎实、充分。
昨天,保障排已提前修整好场地,指挥所、发弹区、等候区、投掷场、安全沟、防护墙,每一项工作都不马虎。
保障排的战士分成三组,一组负责外围巡逻观察,二组负责发放弹药,三组负责投掷场安全。
吐松江作为安全员,每次新兵从发弹员手中接过手榴弹,他就形影不离地跟在这名新兵身后。
按照程序和口令,引导新兵进入投掷场地,听到命令之后,将榴弹扔出去,尽量往远处扔。
安全员的职责就是随时观察并提醒新兵,按要领作动作,出现险情及时排除。
在进行手榴弹实投之前,教导队已经组织新兵进行过多次模拟训练。每名新兵都熟悉了投弹的程序和要领。
训练进展顺利。
下午天快黑时,刮起风来。大风扬起的沙尘影响战士的视线。此时,还有三四十名战士没有投掷实弹。
刘天来心里觉得不踏实,他让教导队的副队长请示团司令部,能不能暂停投弹,过几天天气好时,再继续投。
得到的答复是,明天开始,西域南部天气要变,要下雪了。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尽量当天完成训练任务。
既然机关不允许改变训练计划,就只能按原来的程序继续进行投弹。
当未投弹的新兵只下最后一组五个人时,刘天来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给战士们鼓劲:“马上要结束了,大家集中注意力,严格按照投掷要领做动作。”
最后一组新兵有五人,精神抖擞地站上投掷场。这对新兵来说,可是人生第一次投实弹,兴奋、紧张是难免的。
吐松江站在中间一名新兵的身后。
“开始投弹!”刘天来下达命令。
吐松江前方那名新兵,右手抓住手榴弹握把,左手轻轻取下防护帽,拉出保险环,然后撤身,引弹,投掷。
突然,一阵风吹来,这名新兵手一抖,本应向前上方投出的手榴弹竟然向正上方飞出去两三米,随即掉下来,落在了新兵身后,距吐松江也就半步之遥。
“赶快卧倒!”刘天来发现险情,大喊一声。
刚准备投弹还没有出手的几名战士迅速扔出没开保险的手榴弹,四散逃开,卧倒。
投弹脱手的新兵被自己的动作吓蒙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吐松江眼疾手快,一个鱼跃将新兵扑倒在地,顺势卧倒,又将新兵护在身下。
前后就两三秒时间,“轰”的一声巨响,手榴弹在吐松江身边爆炸,现场升起一股黑烟。
爆炸掀起的沙尘迷漫在投掷场,战士们全都傻眼了。
刘天来迅速冲入烟尘中寻找吐松江。
只见吐松江扒在地上,背上全是沙土,迷彩服已被鲜血浸透。他的身下还护着那名投弹的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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