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熬到高原训练任务完成。陈默下了山第一件事就是跑到486医院去找阿孜姑丽。

他看见阿孜姑丽一身洁白的护士装，一顶别致的护士帽，手里端着医药盘，笑盈盈地站在医院门诊楼的门口。

陈默跑过去，冲她笑了笑，伸手去抓她的手，却听到远处传来悠悠的声响：“阿孜姑丽。”

阿孜姑丽听到这声音，顿时惊慌失措，手里的医药盘子掉在地上，药品洒落一地。

她转身向楼道深处跑去，那里一片漆黑，洁白的护士帽从肩头滑落，长长的秀发披散在肩后。

她跑了几步，转过身来望了一眼陈默。

陈默看着她要离开，急得大声喊道：“阿孜姑丽！”

阿孜姑丽没有回头，却消失在黑暗中。

……

“陈哥，怎么了？”黄闰开了灯，见陈默直直地坐在床上。

“没事，做了个噩梦，你睡吧。”陈默的脸色一阵黄一阵白，“烟在哪儿呢？给我抽一根。”

黄闰披上衣服，从衣兜里掏出烟和火递给陈默。

陈默点着了烟，看了看窗外，天还没有亮，一弯新月斜挂在山头。

在如此高海拔地区，月亮显得格外明亮，这新月多么像寺门口那弯新月。不知道阿孜姑丽是否也看到了这弯新月。

……

486医院急诊室外的走廊里，阿孜姑丽的家人赶了来，他们与白莲一样焦急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阿孜姑丽的母亲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抹眼泪，她的父亲一句话不说，隔一会儿，就到院子里去抽一根烟再进来。

晚上十二点左右，急救室的门又开了，三四位医生走了出来，他们的脸色凝重。

阿孜姑丽的母亲急忙跑上去问情况。

白莲没有过去，她看见为首的一位医生摇了摇头，紧接就听到阿孜姑丽的母亲嚎啕大哭。众人都拥进了急救室。

白莲的身体猛烈地颤抖，她实在忍不住了，失声痛苦起来。在这个无亲无故的地方，她感觉自己坠入无依无靠的冰窖……

一朵圣洁的雪莲就这样凋谢了，一位善良的天使就这样飞走了。爱神把她的女儿招了回去，不让她再受这人间之罪。

一弯新月正好照亮她的归途，一缕清风正好送她去那白色的世界。

白莲没有进急救室再去看阿孜姑丽。阿孜姑丽的音容早已经深深印在她的心底。

她不想在这个饱含情感与血泪的地方再多待一分钟。她的眼泪永远不足以弥补她欠下阿孜姑丽的生命之债。

白莲的西域之旅遇到这么多善良的人，她的命运是如此的幸运。她未曾想到，这片贫脊的土地竟然孕育了如此多情的精灵。一位素不相识的异族姑娘，让她知道了什么是生命的真谛。

由此，她也明白，自己想要依靠的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尽管她没能见到他。

她发誓再也不来西域，这是一个令人神往的地方，又是一个令人伤心的地方。她看到了自己没有想到的事情，她得到了以前不曾拥有的世界。……

山路遥远而崎岖，不幸的消息还是传到了七里铺。

陈默独自一人沿着兵站后面的山坡爬上去，翻过那座山，他看到了一条河。

那是一条冰山雪水融化形成的河，水质很清，至清，但是还有鱼。

陈默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把随手捡来的一个小石头扔进河里，思绪像河水一样泛起波澜。

喀喇昆仑山，你到底是无情还是有情？说你无情吧，你身上的动脉也就是那条域藏公路解救了多少期待的生灵。

说你有情吧，你的胸襟裹胁去多少美丽的生命。你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一定要带走她？

我知道，你是高大雄伟的万山之祖，我只是渺小卑微的一粒尘埃。你是无所不能的超能之神，我只是可怜猥琐的小小蝇虫。

你不用夸张自己的强大，我早已知道自己是多么无能。你不用呼风唤雪，我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多么弱不禁风。

但是，你若想吓倒我，你的一切努力都将徒劳，如果是那样，掩埋了白骨的路人，就不会再向前迈出一步。

你若是想摧毁我，那就赶快下手，否则最终登上你头顶的，便是你无法左右人。

收起你那可怖的面具，因为它只能吓唬懦夫。你自以为无比凶悍，却不能让一个女子低头。

我记恨你，更瞧不起你。何必用一个女子来证明自己的峥嵘？如果你有本事，为什么不冲着男人，是他们不够强壮吗？

你不敢来战斗吧！我会嘲笑你一万个世纪。如果那一天，你还存在的话。

陈默的心如同被这冰山的雪水浇透，冰凉异常。

曾经以为这次与阿孜姑丽的重逢，会点燃新的希望，谁知竟如昙花瞬间绽败。来得如此惶惶，去得如此匆匆，甚至没有机会等待她的回音。

难道这又是天命吗？天命为什么总要背弃人命？天命真的不可违吗？

天使既然到了人间，就不应该再遵从天命。天命不可违吗？天命可违！

陈默盯着眼前冷峻的大山，看到沟沟坎坎里还有积雪，那些积雪恰好勾勒出一个人的面容，对，那就是阿孜姑丽，是阿孜姑丽的笑容。

“阿孜姑丽”陈默大喊一声。

“阿孜姑丽”大山回应他一声。

陈默揉了揉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些。然而，那积雪却变得模糊起来，再仔细看，什么也没有了，雪还是雪，山还是山。

……

连续多日，陈默没有去训练场，他无法从极度的痛苦和失落中摆脱出来。

从黄闰那里要烟抽，已经满足不了他的需求，陈默开始自己去商店买烟，一天一包还不够。

他常常坐在床头一根接一根抽，直到把一包烟全抽完，抽得嘴唇发麻，嗓子冒火，脑子发晕。

黄闰每次回到房间，看到的都是烟雾缭绕，小小的烟灰缸每次都装得满满的。

黄闰不了解陈默与阿孜姑丽有什么关系，但他隐隐感觉到，陈默最近的反应不正常。他想劝，却不知说什么，怎么说，只有陪着他一起抽烟。

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六天，陈默病倒了。

下一章：心如死灰